第59章

  阵中央的倏尔炸开一道闪电,正正劈在孟纨与花渠头顶,那是花渠控制不住阵法,而被反噬。
  电光石火之间,响彻云霄的巨响消失,束缚住两人的力量逐渐变轻,鲜血汇聚而成的阵法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一团缥缈的雾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混杂在雾气中,浓雾散尽,几个人影若隐若现,却没有实体,只是虚影一般的存在。
  阵法中央早已没了孟纨与花渠的踪迹。
  萧萧风声乍起,太仓山上一众修士相继爬起身来。众人面面相觑,面露不解,皆是一副神色呆滞的模样。
  方才经历过的厮杀喊打,血流成河,仿佛一场不堪承受的噩梦,转瞬即逝,并未在众人心底留下半点痕迹。
  太仓山终究趋于平静,巨蟒被厉鬼邪灵侵袭而入魔,掀起的腥风血雨究竟只存在于遥远的传说中。
  沧海桑田,太仓山被夷为平地,最终沉没入海。
  历史随着岁月变迁。
  千秋之后,承载了无数人或喜悦,或悲鸣,或惋惜的事迹被岁月淡忘,最终徒留一个模糊的地名被世人偶然记起。
  赤水海平静无波,沉睡其中的魑魅魍魉尚未苏醒,只等着一声召唤,一个契机。
  第49章 今生23回到过去
  阵法破开,天际亮起一道刺目白光。
  原本困在追本溯源大阵中的三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白绮垂首咳嗽几声,吐出一口乌黑血液,她抬手拭去唇角血渍,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花渠身上。
  花渠手中握着的,正是属于孟纨的那一柄白玉短剑。
  白绮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花渠打算做什么,她猛地飞身掠至花渠跟前,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白玉短剑。
  花渠像是早就防着她这一招,握着魂玉的那只手往后撇去,侧身用胸膛接住白绮劈来的掌风。
  他尚未站稳身形,忽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躲闪不及,肩膀直直被孟纨击中。
  剧痛蔓延至整条手臂,几欲失去知觉,手指微松,魂玉随之坠落。
  白绮身形似闪电席卷而去,不过眨眼
  的功夫,白玉短剑已然落入她手中。
  “花渠,莫要再作无谓的争斗。”白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像是淬着冰碴。
  “花渠?”花渠顿时轻笑出声来,眼眶变得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
  昔日,白绮总是叫他“渠儿”,何曾连名带姓唤过他。
  重回人世数回,他究竟换来了什么?
  “孟纨,你凭什么?”花渠忽然厉声质问,“你凭什么还活着?”
  凭什么容颜未改?凭什么轻而易举便赢得白绮的偏爱?凭什么……到头来,白绮仍是选择站在孟纨那一边?
  “渠儿……”孟纨斟酌着字词,唯恐一不小心说错话,便惹怒了花渠,教他再度催动魂玉,前世的悲剧会卷土重来。
  他们重新切身经历了一遍前尘往事,那种噬心的痛楚仍存留于身体灵魂,铭肌镂骨。
  “我不知为何会重返人间。渠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莫要再造杀孽了。”
  他试图劝说花渠,好教他冷静下来,不再执迷于操控魂玉。
  花渠没有接茬,只是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仿佛受尽了委屈。
  “姐姐,我错了。”
  他的悔悟与歉意来得太快也太轻易,白绮不自觉地拧紧眉心,莫名觉得有诈。
  她攥紧魂玉,犹疑着往前走了几步,隔着花渠尚有一段距离,白绮停下步伐,“魂玉,不要了?”
  她仍是不敢置信。
  “不要了。”花渠沉重地摇了摇头,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而今姐姐活着,我也活着,还拿魂玉做什么呢?”
  说的好像还颇为在理。
  白绮轻轻点了点头,将信将疑。
  “师尊……”孟纨踟蹰着道,他一时有些恍惚,更觉愧疚,成日里戏耍他的小白蛇,确是如他所愿,正是梦境里的师尊。
  然而,事实并非如他在梦境里见到的那样。
  师尊头也不回离他而去的清冷背影,不过是他神识不稳时,脆弱情感下臆想出来的切身体会。
  巨蟒被厉鬼邪灵侵袭神识后,并不认得他,转身离去只是试图袭击幸存的一众修士。
  幸而,在他失去意识前,除却受伤倒成一片的一众修士,无人殒命。
  师尊会怪罪于他吗?
  孟纨心中有愧,是他亲自将她封印在太仓山上,历经近千年孤苦,沉入赤水海里不见天日。
  “师尊,对不起。”孟纨倏尔双膝跪地,定定地望着白绮,泪流满面。
  白绮霎时僵在原地,她记得被孟纨封印一事,更知道那是事出有因。
  她并不怪孟纨,彼时孟纨的做法正应了她的心愿。不然,倘或放任她为所欲为,太仓山将毁于一旦,一众修士或将为她殉葬。
  更有甚者,太仓山下一众村民势必也不能幸免。
  白绮遥遥望向孟纨,心下百感交集。她仍记得从赤水海里脱身后,自己是如何调戏孟纨,如何坑蒙拐骗执意要与他同榻而眠。
  虽说前世与孟纨相处时,她也并非是自持自重,以师尊自称的长辈。
  甚至,她与孟纨之间还存在着那样一层亲密至极纠缠不休的关系。
  她这是,为老不尊吗?
  白绮不禁唏嘘。
  从前的旧事如潮水般袭来,白绮还未想好如何面对眼前的孟纨。
  以及,孟纨的双眼,因她之故,夜里不能视物。
  “我不怪你。”她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神情,试图教孟纨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白绮往前行了数步,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花渠肩膀,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身形越过花渠,白绮扶起仍跪在地上的孟纨,仍是不作声。
  不知是白绮的哪个动作,或是某个表情惹恼了花渠,他倏尔尖叫出声:“你永远偏爱他!”
  话音落地的刹那,花渠猛地用力撞开孟纨,夺走白绮插/在腰间的白玉短剑。
  “姐姐,前世我未能如愿,而今,你何不成全了我?”他布下的追本溯源大阵已毁,而今又将希望寄托于魂玉之上。
  白绮冷着脸问他:“你要我如何成全你?”她早该对花渠多加防备,方不至于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我要回到第一次上太仓山时的岁月。”花渠手里紧紧握着魂玉,心意已决。
  “荒唐!”白绮厉声斥道,“你试过一次,早知会落得何种下场,因何执迷不悟?”
  花渠固执地道:“那次是意外。”
  “渠儿……”白绮语气缓和下来,好言相劝,试图教花渠迷途知返,“魂玉被仙门中人当作禁物,你可知道原因?”
  花渠眨了眨眼,似乎对此生出了莫大兴致,“什么原因?”
  “因为,起死回生也好,回到过去也罢,持有魂玉之人,皆会先行付出相应的代价。”
  白绮一字一句把缘由解释给他听,花渠顿觉像是有无数把利刃相继穿透胸腔,将他几度轮回构筑的美梦戳破并揉碎了。
  “不!”花渠声嘶力竭,“你骗我,就像你背着我与孟纨亲热一样,都是为了骗我。”
  白绮噎了一下,心下忽而生出深深愧疚来。
  何曾想,前世她不知节制,与孟纨耳鬓厮磨,竟是教花渠铭肌镂骨,甚至生出心魔来。
  “我们能回去,回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会再让孟纨有机会与你独处……”
  话音未落,魂玉倏尔在花渠手中激烈抖动起来,白玉短剑周身黑雾弥漫,瞬息之间,黑烟缭绕而上,幻化出诸多人形。
  意料之中的厉鬼邪灵却未出现,黑烟幻化的人形逐渐散开,徒留下缭绕雾气,随风渐渐消散。
  花渠手中的魂玉开始发烫,眼见着几欲灼伤他掌心皮肉。
  他用力攥紧魂玉,哪怕手心的灼痛渐而侵袭心扉,直击灵魂。
  “大师兄!”南箴与温霆玉不知何时赶上前来,双双立于白绮身侧。
  “渠儿,历经千载,魂玉早已失去原本的能力。”孟纨停止控制魂玉,低声提醒花渠。
  乍闻此言,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直击得花渠身形僵硬,双手脱力,魂玉再度坠落。
  孟纨缓步行至花渠身旁,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白玉短剑,轻声细语道:“渠儿,收手罢。”
  魂玉的真实能力,未曾有人亲眼见过,只流传于世人言过其实的传闻里。
  罗刹鸟也好,花渠也罢,不过是被传说糊弄后至死不悟,因着心底残存的执念,而将一线希望寄托于一介灵器。
  “你可曾想过,我们为何会沦落至此?”孟纨忽然问花渠,“前世,你为何未能够如愿回到过去?”
  而是灵体分离,或堕入轮回,带着记忆转生;或丢失记忆,空有一副皮囊,不论沉睡多少次,醒来后亦不记得自己的来历。
  花渠唇齿启启阖阖,像是难以置信,“因为,心魔?”他迟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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