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看呆了的送餐员回神, 道：“正在接受信息传输, 应该快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下, 房间门就被敲响。
“进来。”
兰时序刚接受完信息传输, 足足七年的信息涌入脑中，哪怕是他也有些晃神。
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紧张, 踏入房间。
小鹊应该是不会吃了他的, 但重伤肯定逃不开, 缺胳膊少腿的也说不定。
不过错在他，怎么报复都是应该的。
一道红色的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扑来, 兰时序闭眼，做好了血肉飞溅的准备。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传来，反倒是掌心多了温暖的毛茸茸触感。
兰时序一愣, 缓缓睁眼。
席鹊蹲在他的腿边, 脑袋在他掌心不停蹭动, 像极了一只跟主人撒娇求爱抚的小宠物。
“小鹊你……”
两个送餐员飞快收拾完餐盘，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听, 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间门，将空间留给七年没见的两人 。
席鹊跟兰时序之间的事情如今并不算什么秘密，研究所内的人基本都知道一些。
九年前, 末世降临，四成人类变成丧尸，尤其是那些掌控大权但却上了年纪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能逃过这场变异，于是人类社会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崩坏。
这不是什么病毒的感染，而是世界的进化，所以也不存在治愈血清一说。
人类与丧尸，必须决出个胜负，败者食尘，胜者享受这个世界。
但既然是进化，进化的产物——丧尸其实在各方面的机能都远胜于人类。
他们一开始没有智慧，就像初生只有本能的婴儿，但会以极快的速度发育，最终诞生一个个具有智慧的领袖，带领他们不断攻占人类的领地。
热武器在人类与丧尸都进化出异能之后已经没了作用。哪怕大型武器轰炸，都伤不到跨越了生命维度的异能者。
战争演变成异能者之间的厮杀。
那时候，人类分明已经陷入绝对的劣势，丧尸中进化出了丧尸皇这个消息更是让人类绝望。
然而，两方都没能想到，那位名叫席鹊的丧尸皇居然选择帮助人类。
人类得到喘息的机会，自此拉开长达三年的反攻，后面四年重建社会清剿丧尸，重新抢回食物链顶端的王座。
不知内情的人类们将席鹊称作人类之光，奉为救世主。
只有当时参与了谋划的几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席鹊在末世的最开始，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只是一个进化失败的半人半丧尸的淘汰者，记忆全无，奄奄一息。
在那片废弃城市搜寻物资的兰时序不忍，将他捡了回去，像带孩子一样照顾。
兰时序的异能是治愈，席鹊在他的照顾下以恐怖的速度恢复，二次进化，变成了真正的丧尸。
那时候人类已经落入下风，兰时序在基地地位很高，他压下了那些要将席鹊抹杀的言论，表示席鹊从没吃过人，有他管束。
直到丧尸的第三次攻城，人类再一次惨败。
愁云下，席鹊三次进化，他不符合常理的进化速度让当时基地的几个高层包括兰时序在内意识到他身体的特殊。
多番观察研究，他们得出一个惊悚的结论：席鹊进化的终点是丧尸皇。
本该统领尸潮的丧尸皇居然成了人类抚养的乖孩子，听上去都怪异。
然后，一场假死谋划开始了。
这是一场中途起意，孤注一掷的豪赌，赌兰时序在席鹊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所幸，他们赌对了。
“兰时序”被丧尸杀死在席鹊眼前，席鹊失了控，陷入丧尸的狂化，在沦陷的城市失去踪迹。
三个月后，席鹊进化为丧尸皇。他不爱跟其他人类交流，只是不停地杀丧尸，偶尔接下那个兰时序朋友的基地高层的请求。
这样的日子持续七年，如今人类已经彻底抢回九成九地盘，剩下的一点地方根本不用席鹊再操心，最多几个月就能完全夺回。
那时候，就是彻底的胜利。
今天兰时序从沉眠中苏醒，他那几个已经变成人类联邦最高掌权者的好友都在劝他做好防护再去。
席鹊暴怒下可是能手撕城池的存在，他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一爪子。
但兰时序直接就这么来了，接受信息灌输前还先给席鹊做了顿大餐。
兰时序下意识揉了揉掌心那个脑袋，席鹊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他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该说什么，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作废了。
顿了顿，他轻声道：“小鹊，你不生气吗？”
闻言，席鹊停下了用脑袋蹭兰时序掌心的动作，改成抱住兰时序的小腿，蹭蹭大腿，“先生，我好想你啊。”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兰时序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
对方仰头望着他，那双本该显得狰狞的血眸却清澈无比，配上尖牙，倒是显出几分可爱来。
就是太瘦了，毛衣松松垮垮，身板纤细，加上丧尸独有的苍白肤色，显得很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温声：“不走了，在这里陪你。”
席鹊也在看兰时序。
虽然七年没能见到先生了，不过因为是沉眠，先生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跟七年前一样好看。
而且香喷喷的，不像其他人类那样身上一股臭味，让他看着都烦。
想好好吸吸先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席鹊直接把兰时序扛了起来。
“小、小鹊？”
将人放到沙发上，席鹊往人怀里一扑，压着人不撒手。
脑袋拱进兰时序颈窝，像是小动物那样不停蹭动，吸着喜欢的味道，同时也将自己身上的味道蹭到对方身上。
“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撒娇。”兰时序失笑，任由席鹊在他怀里乱蹭，抬手轻拍人后背。
他还是想说一说假死欺骗的事情，但只是刚一开口，席鹊捂住了他的嘴。
“没事的，我欠了先生救命之恩，就当报恩了。”
席鹊说着又笑了笑，“反正我早就知道先生你是假死了，知道以后能再见到先生，其实没那么难过的。”
见兰时序神情错愕，他咧咧嘴，“第二年吧，那时候我又进化了，然后原本遮掩先生你气息的异能就彻底失效了，我能感知到先生你的气息还活着。”
兰时序万万没想到席鹊居然这么早就知道这场假死的骗局了，脑子一时间有点乱，“那小鹊你……”
“没事啊，先生想让我救人类，那我就救，反正是我欠先生的，先生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不是，”兰时序顿了顿，托起席鹊埋在他颈侧的脑袋，与人对视，“我想问，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不可能再接着沉眠。”
气氛一时间寂静下来。
席鹊直勾勾望着兰时序，猩红的眸底出现迷茫。
他张嘴，尖锐的牙齿咬了咬嘴唇。
“是哦，为什么来着？”
半晌，席鹊歪了歪脑袋，“可能我忘了？”
这个回答实在太离谱了，兰时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啦先生，都过去了，别纠结这些了。”席鹊拍拍兰时序，“躺好，让我睡一会儿。”
以前的时候席鹊就最喜欢窝在兰时序怀里面睡觉，就像小动物在主人怀里那样。
兰时序沉默，他总觉得席鹊是在躲避着些什么。
七年没见的重逢时刻，对方却一直在打断他的开口，把大事轻轻落下，又火急火燎盖上一层土，想要埋起来的样子。
许久，他轻声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我——”
“闭嘴！”
怀中的人身体猛地僵硬，睁开眼死死盯着他，眸中的血红色浓郁到几乎在流淌。
下一刻席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赶忙打着哈哈道：“那什么，我昨天没睡好，有点起床气，先生你别说话了，让我先睡一会儿。”
“……好。”
兰时序想，他大概是知道席鹊在躲避什么了。
对方很怕他道歉。
没过多久，怀中的人气息平稳下来，进入了沉睡。
兰时序伸手探了探席鹊的鼻息，没有任何气流，胸膛也完全不起伏。
丧尸本来就是没有心跳跟呼吸的，席鹊的呼吸不过是出于对他的模仿。
对方以前总说，想变成跟他一样的人类，不想冷冰冰的像个尸体。
兰时序轻轻叹了口气，将少年冰凉的身躯抱紧，度过去稍许温暖。
不太妙了啊。
如果席鹊大骂他，揍他，反倒是最好的结局，怨气发泄出来之后就会慢慢消散。
可现在，对方没有任何怨他的样子，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着像以前那样对小鹊？
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这七年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他对席鹊根本没有任何长久不见的陌生感，对方对他来说依旧是那个昨天还在他怀里撒娇说想吃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