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容慧垂首羞道:“我……我在更衣所和小谢讼师遇上,她讥讽于我……”
  小谢一撂茶盏,问道:“你说什么?谁先说的话?”
  容慧道:“是我先说的话,但你眼中之意,又怎么能瞒得过我?之前的事情分明是你在下套。我们上了当,你心中高兴得很,见到我,眼中便带了出来。”
  小谢怒极反笑,起身到了无天跟前,向他说道:“该说的我方才都跟他们的头头说了,谁先动的手,将聆音球取来一听便知,此人我再懒得理会,这事儿自有府衙处理,咱们走吧。”
  无天看了容慧一眼,点点头,正欲转身与她一起离开,忽听容慧道:“无天啊无天,你真是个白痴!你竟看不出你身边那女人是个包藏祸心之人吗?”无天停下脚步,回身道:“我身边之人如何,便不劳阁下。”
  说完,拉起小谢的手,与她携手而去。
  两人走到半途,无天忽然问道:“这个人为何向你动手?”
  小谢听了,腕上一动,将手抽了出来,道:“此人是我旧识,此案开审之前,他来找我喝酒,我喝醉了,一时顺嘴,说出了我和韦涅一早认识,还一同坐过牢的事情。他既然抓了这个把柄,自然不肯放过,拿去向监察司献媚,谁知道今天功亏一篑。方才我们在更衣所外头正巧遇上,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他便与我争辩,说我是故意利用于他,我讥讽了他几句,他就动手了。”
  无天闻言,摇头失笑,待了片刻,才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当初到底喝醉了没有?”
  小谢嘟囔道:“我酒量好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被灌醉?”又说:“我与韦涅的旧事,又与此事有什么干系?若不是他有心走这些歪门邪道,我又能做什么?”
  无天道:“此人也未免……太过于冲动了。监察司的人,都是如此不济吗?”
  小谢道:“那倒不是,容慧原本是个讼师,我们还合作过。后来合不来,就各奔前程了。他是一直想进监察司,可惜苦于门路罢了。这次他能上位,我猜啊,算是白凤儿付给他的报酬。可惜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无天竟没有不悦,反倒轻轻笑了笑,他对小谢说道:“你不去吃点东西吗?看这架势,下午只怕也要审上许久,我看你未必撑得住。”
  小谢点点头,拉着他去了吃了一点点心。两人回来时,迎面走上来一个衙役,向他们告知容慧因为当众殴打他人被暂时扣押。
  “州府大人取消了容监察继续参与此案的资格。”那衙役说:“白监察让我转告您,虽然此事是容监察的错误,但考虑到这中间牵涉到此案的一些细节,她希望您不要起诉容监察。”
  小谢听了白凤儿暗暗带着威胁的话,当即回道:“请替我转告白监察,起诉与否是我的权利。不过我可以承诺在此案结束之前不予起诉,毕竟我没有那么多经历一心二用。”
  那衙役听了,便离开了。
  虽然小谢并不打算在容慧的事上过多纠缠,但自古丑事传千里,更衣所门前的那场闹剧,还是很快进入了各个消息灵通人士的耳朵。
  在一片无声的目光交流中,白凤儿强撑着完成了她下午的盘问。
  第182章 城西 她虽极力维持着一贯在人前的面无……
  审理结束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众人在府衙分离,各自回去准备第二天的审理。小谢几乎是拉着无天逃出了蜂拥而至的记者包围圈。
  记者们的好奇心实在是旺盛的可怕,而审理期间, 讼师是绝对不允许接受采访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 审理厅中都充斥着乏味的掉书袋味儿。众人是听的昏昏欲睡,好在韦涅此人虽是嬉笑怒骂, 根基倒很扎实。他的取材不论偏门也好, 自成逻辑也罢,竟总有几分道理。
  几位专家围着《谢兰幽重返三界》此书打了数转,所提质疑,均被小谢在韦涅的指点下一一反驳回去。
  随着审理的深入, 好多原本看《谢兰幽重返三界》这书不顺眼的人,居然跟着韦涅慢慢的走,生出了“这确乎是一本有理有据、写得极好的话本子”的想法。
  白凤儿显然没想到韦涅胡说八道的外衣下居然如此正经, 不由有些心上火。
  又一次盘问结束,又一次盘问失利,眼见陪审团一点一点向小谢那方倾斜, 白凤儿终是脸上绷不住了, 微微露出几份焦虑的样子。那样子让小谢想起围着鱼缸打转,却始终啃不下嘴去的猫儿。
  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发笑,目光无意间划过, 正巧看到无天一手支着脸, 双目无神的对着证人席上的专家。似乎还在回味那专家的证言,试图找到失落的宝藏曾经的影子。
  无端端的,小谢感到一张无形的壁慢慢张开,横亘在两人中间。那是隔了数百年时光的对逝去之人的思念, 也是自数百年前起,就不曾有过的对明天的期许。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天为何会在这里了,这本是她的心愿。但此时,小谢感到心口微痛。
  半个时辰后,盛庆元宣布今天的审理结束,明天是休沐日,后日继续。席位上传来一阵骚动,按照正常的程序,监察司已经盘问完了所有的证人,接下来,就该是讼师的证人了。
  小谢的证人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无天。
  审理还没开始的时候,这张十分单薄的名单就在整个三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是因为有规定在先,审理期间,除了本就是好友的郁初光,小谢拒绝和所有记者来往。
  据小道消息传,白凤儿原本有意在小谢和郁初光来往的事情上做文章。奈何郁初光去了一趟无天的别院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渺无踪迹。便是韦涅一案的追踪报道,也移交到了《明报》第二把手明于心的手上,如此一来,白凤儿自然不便再做文章,小谢也因此逃过一劫。
  偏生不知哪个好事的,将此事翻了出来,写了篇八卦寄给了《路边刊》,此文一出,只恨的白凤儿脸色发青。她可不信这篇臭文章对陪审团一点影响也没有!就算是他们遵守约定没去看,那些在客栈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店小二呢?《路边刊》正是这些一个月下来省不了几个钱穷小子们的最爱!
  她可是亲耳听到过那些人在议论什么“无天站在小谢,所以小谢一定是对的”这种四六不通的屁话。
  不管怎么说,白凤儿得承认,向小谢这种致力于给国府捣乱还没被锤死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审理的这几天里,所有的人都对跟在小谢身边的那位证人充满了好奇,而偏偏小谢有意隔开无天和大众的交流,着实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如今又赶上休沐日,当真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小谢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向盛庆元和白凤儿道了别,又跟楚玫嘱咐了两句,才与无天一并出了府衙。
  她虽极力维持着一贯在人前的面无表情,无天却能感到平静湖面下微妙的波澜和暗流,于是便说自己想沿途走走,邀小谢一同。
  小谢略一思忖,便同意了。于是两人弃了云路,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向前走去。
  两人自大道转入巷陌,漫无目的的在城中游荡,直到阴沉的天色已然漆黑,空中无云无月,只有稀疏的星子,寥寥落落的散在天际。
  此时已是冬时,无天走在路上,只见团团白气从自己的口中呼出,不由想起昔年黑暗之渊中也是这般湿冷,他与谢兰幽说话,便常常有白雾吞吐,将他们弄得好似两个老烟枪在吞云吐雾。
  小谢理清思绪,抬眼见他目光迷离,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放缓脚步。她却不知道,无天虽在神游,目光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她,见她不知为何竟有要停下的意思,忙站住问她:“你怎么了?”
  小谢被他惊了一下,掩饰道:“没有什么。”又问:“你……你跟着我在堂上靠了这许多天,还觉得上堂很有意思吗?”
  无天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小谢奇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无天道:“说有,也够闷的。若说没有,还真稍微有那么一点意思。”
  小谢不觉摸摸发梢,问道:“有什么意思?”
  无天道:“韦涅也好,白凤儿找的那些专家也好,有时,我听他们说谢兰幽如何如何……便忍不住想笑。”
  小谢认真道:“哪里好笑?”无天正要说话,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无天忙拉着小谢向里避了避。两人刚刚站稳,忽闻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一齐回头看去,原是一条红色的招牌在北风中翻飞。
  那招牌挑在一家小茅店门口,橘黄色的烛光透过粗麻糊的窗照了出来,空气中暴烈的辣子和烤肉混合的香味浮动着,刺激着小谢蠢蠢欲动的口舌。
  她抬头看了一看,不由“咦”了一声,伸手提起裙子,在四下里飞快的转了一圈,回来向无天道:“咱们竟走到这里来了。”
  无天道:“这里是哪里?”
  小谢笑道:“这里是天悦城西,你没有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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