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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路喜的手段,府里的奴才们是知道的,几十板子下去,只剩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儿了。
  更有胆小的,卖出了侯爷来,说是管家亲自交代,让她们只提张姨娘的名号,谁泄露了风声,定要将她们打死。
  “你们怕死在他手里,倒来糊弄我了?”路喜笑着抬手,打人的才停了板子,他蹲下身子仔细地问,“再给你们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你们把姨娘藏在哪儿了?谁先说实话,我就放了谁,后头的,也只好送到庄子上,让能治得了你们的人来管了。”
  在府里伺候,领的是主子跟前走动的差事,说出去有体面,也能给自己挣些光彩,可若是送去了庄子上,有人脉做个管事便好,若不然,但是那耗命的活计,就能叫人蹉跎死。
  “……真不知道,凡是我知道一丝消息,叫我天打雷劈,下辈子做猪做狗,不叫我做人。”
  天色漆黑,眼看从她们口中问不出话,李鹤桢听的也没了耐性,叫把她们都带下去,慢慢再问,又告诉出消息,凡是有知道文姨娘去向的,只管来说,有重赏。
  永安侯那边知道了消息,那几个婆子重刑之下把自己个儿给卖了。他还当那个逆子会同自己翻脸,等到第二日,也不见那逆子找来,心里才稍稍宽慰。
  把青山院的蹄子捆了交给辛家,这是辛昱汀亲自来和他谈的条件,辛家怕他家的姑娘嫁过来以后受亏欠,便想要一个能管得住李鹤桢的人,辛昱汀许了他高升,他则约束好那个逆子,保他们夫妻互敬互爱。
  只是……他的人过去,那蹄子就已经不知所向,派人去问,各处守门的婆子们说不出她的去处。
  好端端的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化成灰儿,飞出这府里的高墙?
  永安侯的疑惑没几日就丢在脑后,辛家看不到人,好在那蹄子不在府里就是,眼看到了两家大喜的日子,永安侯作为长辈,要受众人的礼。
  他也想趁此时机,叫张姨娘站到人前来,那是他亏欠了半辈子的贴心人,从前是有人在中间横亘,如今再没障碍,他也该顺心如意的过活。
  而始作俑者的二爷,自从送文姝出去那日回来,就被李鹤桢派来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吃饭睡觉连五谷轮回之处都有眼睛随在左右,二爷更是一点儿往外头跑的念想都不敢生出。
  第36章
  八月初三, 是个黄道吉日。
  永安侯府李家的世子爷娶了平南侯府辛家的小姐,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因着李家才没了当家主母, 赶在热孝里,本不该大办。可天子指婚,自有夺情的道理。
  门子手上举着长长的引香, 鞭炮炸开,几个凑热闹的小子跳的像受了惊的大鹅,嘎嘎着四处乱窜。
  辛家二爷一身喜色华服, 背着妹子坐进花轿, 辛二一嗓子的眼泪, 想说嘱咐的话却堵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
  喜婆唱贺, 有礼官引着辛二到旁边, 李鹤桢面上只有喜色, 朝岳父母作揖道别, 骑上高头大马,喜乐响起,一路敲敲打打,跟着望不见头百抬嫁妆在京都几条要紧的街道走过几回, 才将人抬回永安侯府。
  请轿门, 李鹤桢牵着红绸花绳,一路领新娘子到正堂叩拜, 二皇子奉旨前来观礼, 因着代表天子,连永安侯也要避在侧位。
  后面拜天地, 送洞房,在一众嫂子婶娘的调笑里,李鹤桢笑着撵走众人,掩住房门。
  辛盼珍安静地坐在床沿,繁琐的礼节叫她昏头,只记得喜婆聒噪个不听,好容易得了清净,她才有缓一口气儿的机会。
  她抬起眼睫面前满是红晕,从盖头垂下的流苏前,她看到男人的靴子走到近前,然后板板正正,就停在那里。
  十七八的小姑娘,正是春心初动的时候。有一见钟情的心上人,也不耽误去受用那些殷勤到跟前儿的巴儿狗,尤以是这个人还是父母兄长告诉她以后只归着她的,这人勤奋上进,日后拼了好前程,也是为着给她求个诰命夫人。
  辛盼珍是不喜欢李鹤桢的,但耐不住他伏低做小,上赶着来哄,更耐不住二哥为她筹谋的未来,李鹤桢眼明心活,拉他一把,他日后必有大前程,只她三个哥哥地位牢固,以李鹤桢的聪明劲儿,也要菩萨一样供着她。
  辛盼珍略微有些紧张,十指抓在喜袍,等着他拿称心如意挑开她的盖头。
  忽然眼前大亮,他就那么随手将揭起的盖头丢在了地上。
  “你……”辛盼珍难以置信。刚刚扶着她下轿的时候,这人还温声细语,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态度,不过片刻,怎么就换了模样。
  “安静着些吧,外头多的人是听着呢,你们平南侯府不要体面,我们家还要呢。”李鹤桢坐下歇脚,方才趁着机会路喜来报,说是外头寻人的有了眉目,让赶紧去查,到现在还没个消息,他心里着急,也没有心思去和这蛮婆子多言。
  辛盼珍坐在那里大喘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连装也不想装了,什么儒雅随和,什么知礼守矩,全是骗人的,他那些个谦卑的姿态,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辛盼珍气红了脸,陡然起身,指着李鹤桢讽笑:“姓李的,你想过河拆桥,也得看这往上爬的桥,你过了没过。”
  成亲第一天就敢翻脸,当她平南侯府是好叫人欺负的!
  “宝婵,宝婵!”辛盼珍起身到门口喊人。喊了两回,都无人应答,再去推门,发现外头扣了锁,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分明站着十几个守门的婆子,而她的陪嫁丫鬟婆子们,却不在其中。
  李鹤桢这是要把她圈禁起来?
  辛盼珍强按下心头火气,又回里间,坐回去与他好生说话:“你恼我这些日子盛气凌人些?”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辛盼珍性子虽骄傲,也知审时度势,“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倔,家里给我指了你,我自然不愿,闹些脾气,不过是为了考验你是否真如二哥所言的那么好。”
  辛盼珍看他不言语,自顾倒了两杯茶水,先递在他面前,第二杯则润了口舌,继续与他商量:“既成了亲,咱们也算是荣辱一体的了,我自然是要向着你的,我带来的人,你该还我的,若不然,三日后回门……”她半是胁迫半是商量,“我二哥那人,最是护短了。他又只我这么一个妹妹……”
  外头叩门,喊了声主子,接着有开门的动静,李鹤桢起身,终于拿正眼看她:“不错,还有些小聪明,不至于像个蠢猪。你老老实实做你的世子夫人,日后照做侯夫人,诰命荣宠,一样都不会短了你的。”
  他将她的面腮掐的变形,辛盼珍吃疼,罥罥细眉也要拧起,,双手扒着他的胳膊,自嗓子眼儿里挤出求情的话:“我,错了……我……放了我……”
  辛盼珍自小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别说是挨打了,就是稍重一些的话,家里也没人敢和她说一句,玩在一起的手帕交也都是公候府上的小姐,哪个不是端庄知礼。唯一曾对她冷眼相待的也就一行道长一个,那老道虽不受她的心意,更不曾拿粗鲁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李鹤桢却像是要掐死她一般,手劲儿大的吓人,她仿佛呼吸的力气都没了,手脚也渐渐松开,妥协地垂在身侧。
  “以后少拿你二哥来威胁我。”李鹤桢松开手,辛盼珍脱力地瘫在地上,手扶在床沿,难受又痛苦地呕吐,他只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看着,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顿觉压抑许久的阴霾也一扫而散,“还有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毛病,都得改一改,我们永安侯府规矩森严,不似你在家里,蛮子一般没有教养。”
  他甩袖离去,房门打开又掩上,辛盼珍坐在地上,恨恨捶打着床沿,就见几个面目狰狞的婆子,打一眼就只是厉害角色,一字排开站在门口,自言是来给新奶奶教习规矩的嬷嬷。
  辛盼珍眸中惊恐,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真落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
  再说李鹤桢,从喜房里出来,路喜垫着脚尖儿凑到近前耳语一番,高兴地见牙不见眼,“奴才差人去亲眼瞧见的,只是外头有人守着,像是……”路喜比了个二,又道,“不过不成气候,也是小的该死,去他院子里查了两回,就忘乎了从张姨娘查起。”要不然,姨娘早就找到了。
  “你点些人在西角门那边等着,天一黑,我从席上脱身,爷亲自去捉她。”终于找到丢了的狸奴,李鹤桢长舒一口气,心头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挟住了夜叉,捉回了狸,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他再回酒席,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只是一边脸上赫然生出了个巴掌印儿,红彤彤的像是肿了起来,靠近耳朵些的地方还破皮儿流血了,一眼就知道是长长的指甲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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