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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钱葫芦无从知晓晋王殿下的心,但愿意和甄华漪结个善缘。
  *
  往后几天,李重焌和点卯一般每日来画上半个时辰,田娘子也不再战战兢兢躲避,时常来为李重焌打下手。
  期间李重焌反常地并不多话,只是和太皇太后闲聊上几句。
  太皇太后旁观看画,开始几回倒是兴致勃勃的,后面就觉得没多大意思,老人家想同孙儿闲聊,但孙儿却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让她觉得不好打搅。
  如此这般了几天,太皇太后都倦了,不再过来看着,只让嬷嬷留心着茶水点心,时不时来问问要些什么东西。
  今日田娘子不在,嬷嬷走进书房,看到晋王和甄宝林两人隔了老远,一个坐着作画,一个拘谨站着。
  嬷嬷心中暗自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却没什么缘分。
  当年的宝华公主是多少少年郎的求娶对象,李家拥兵自重,有两位蒹葭玉树的儿郎,由此得了燕帝燕后青眼。太皇太后当年私心里觉得晋王和宝林
  更相配,但太后偏疼大儿,做主让今上和宝林定下了婚约。
  嬷嬷对屋里的两位主子笑道:“太皇太后今日起早了老犯困,这会子就不过来了,殿下、宝林请自便,有什么要的,吩咐老奴一声就好了。”
  李重焌道:“嬷嬷客气了,钱葫芦就在这儿,缺什么我自会吩咐他,嬷嬷伺候着祖母要紧。”
  嬷嬷退下后,甄华漪瞄了一眼刻漏,李重焌过来了大约有个三刻钟,再画上一刻钟就该收拾起身走了。
  这几日她勾搭李重焌的事毫无进展,李重焌每日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画画的时候心无旁骛,叫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有些泄气,渐渐觉得和李重焌每日呆上半个时辰是一件苦差事。
  隔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甄华漪又一次看向刻漏的时候,李重焌提了笔,皱眉盯着了她。
  甄华漪眨了眨眼,立刻端坐好。
  李重焌侧脸看了一眼屋角的刻漏,笑道:“宝林没有变,同从前一般没有耐心。”
  甄华漪略带不解地望着他,不知李重焌所说的,她从前没有耐心这句话何解。
  她从前在李重焌面前做过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耐心?
  李重焌并没有准备解释的意思,甄华漪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李重焌低头继续作画,嘴角愈是挂着笑,心里愈是烦躁,他用笔取颜料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带得颜料罐子歪了下来,这一泼,泼得他满手都是。
  李重焌眉间一股燥郁,抬声喊:“钱葫芦。”
  钱葫芦一见这动静,忙去端了水盆白巾过来。
  甄华漪偷偷觑了那边一眼,觉得李重焌这样子有些可乐,他拧着眉抬着手,试图不让墨汁落到衣裳上。
  这般狼狈,他却坐在那里,左手连抬也懒得抬,甄华漪一时觉得他骄恣傲慢得过分。
  过了一会儿,她发觉他左手摆放的位置有点别扭,她想起来贺兰般若前几日说的话,李重焌弄死了李雍容的白狮子,自己也伤着了。
  原来是左手不便行动。
  钱葫芦将水盆端了来,将白巾子放在一旁,兀自退了下去。甄华漪还以为钱葫芦是去取胰子去了,可是等了半天却没见他回来。
  钱葫芦不在,万寿殿的宫人也不敢随意献殷勤,晋王殿下不喜欢生人触碰。
  李重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甄华漪低头盯着他的指骨修长的手,心脏砰砰跳动。
  甄华漪攥紧了手心,慢慢站了起来。
  李重焌正拧着眉等钱葫芦回来,忽听得耳边哗啦啦水珠溅落的声音。
  温热的东西覆上他的手背,他遽然一惊,手臂肌肉猛地收紧,青筋贲出。
  他低头一看,甄华漪已经守礼地收回了手指,只将帕子放在他手上。
  甄华漪道:“我看殿下手上不太方便,便多此一举了。”
  她说完又后退一步,拉开了和李重焌的距离,仿佛方才的一点亲近并不存在。
  甄华漪心里暗惊,她觉得李重焌是不拘小节的人,方才却有种直觉,好像莽然靠近,李重焌就要立刻抽刀抵住她。
  大约是他身处军营多年,对接近他的人心生防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重焌看着她,看到她指尖的一抹水痕,莫名有些不痛快。
  他单手握住帕子,不甚灵活地揉着,想要去除手上的墨渍,但这有些难办。
  寒冬腊月,屋里烧着地龙,莫名的空气有些发燥。
  李重焌拧帕子的手显露出他的没耐心,他揉搓了一会儿,撒气般地将帕子扔进了银盆里,哗地一声,溅了甄华漪满脸。
  甄华漪闭上眼睛,脸上的水珠子慢慢滑落,她睁眼,从银盆里捞起帕子,细细将脸颊上的水珠擦干净了,又打湿帕子拧干,双手递给李重焌。
  “殿下。”
  李重焌抬眼瞧她,她脸上似乎本是浅浅地扫上一层粉,被帕子揩拭后,反倒更加艳色逼人。
  她低垂着头颅,修长的白颈露出半截,纤细又脆弱,仿佛一握就能折断。
  她咬着唇为难说道:“我不小心用了这帕子,等钱公公回来又不知要多久,若殿下不嫌弃……”
  她的声音像是隔在雾中,让人不自觉地凑近些听仔细。
  他看见甄华漪皙白的手紧紧捏着帕子,这帕子还带着她肌肤上的脂粉。
  李重焌眸光微散而后凝了起来。
  他想起了他初回宫那夜甄华漪的刻意勾引。
  他明知道甄华漪在打什么主意,竟还会因她而出现片刻的失神。
  李重焌笑容渐渐发冷。
  他听见门外脚步声起,听声音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他耳聪目明,比旁人要敏锐许多。
  李重焌冷冷看着甄华漪,小公主自恃美貌,以为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是时候吃一点苦头了。
  她玩火自焚,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李重焌张开五指,让甄华漪看他指缝里的墨汁,他斜睨着说道:“不嫌弃,劳烦宝林,一根一根,仔细擦干净才好。”
  第11章 放开不合规矩的事。
  甄华漪望着他,一时有些愣神。
  突然冰消冻解春暖花开一般,他含笑望着甄华漪,让甄华漪有些几乎陷进他乌黑的眸中。
  甄华漪浑身发僵,怔怔不知该如何。
  甄华漪没有多说什么,她咬了下唇,樱红的唇瓣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她按照李重焌的要求,颤巍巍伸手,隔着润湿的手帕,去握李重焌的手指。
  这不合规矩,但她想做的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事,不是吗?
  甄华漪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湿淋淋地握弄着,为他擦洗得格外认真。
  李重焌垂眼,看着她细白的手指勾缠住自己的手指,水汽淋漓的,他觉得身上渐渐有了一层薄汗,手指上也仿佛黏黏腻腻的。
  她用手帕裹挟着他的手指,李重焌开始觉得那一层帕子有些碍眼。
  甄华漪擦洗得费劲,她养尊处优许多年,自然是不会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那块帕子在她手里不甚乖巧,将掉不掉的,李重焌皱眉等着。
  帕子果真掉了下来,甄华漪的手将将就要握住李重焌的中指,她却忙松开了手。
  李重焌的不满足积攒到了顶点,他反手扣住了甄华漪的手腕。
  甄华漪吓了一大跳,不知李重焌怎么陡然咄咄逼人起来,她手腕疼痛,抬眸,眼尾洇着红:“殿下,放开,疼。”
  这时门外脚步声起,李重焌猛地惊醒,他偏脸去看,看见高嬷嬷见鬼一样的表情。
  李重焌握住甄华漪的手腕渐渐用力,心里憋气。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是甄华漪引诱在先,他想将她的小心思暴露于人前,没想到一时鬼迷心窍,他非要去扣住她的手腕,这下在旁人看来,倒是他要对甄华漪图谋不轨。
  李重焌笑意僵在脸上,他站起身来,方才那帕子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位置,锦缎上洇出一片水痕。
  嬷嬷站在门边上,几乎要贴着墙,瞥了一眼,连头都不敢再抬。
  李重焌沉默良久,头也不回提步走了。
  *
  自今日李重焌回府后,晋王府人人噤若寒蝉。
  素来好性的晋王殿下一进府就冷着一张脸,只提了钱葫芦一人进书房,那钱葫芦两股战战腿脚发软,看起来要吓死一般。
  书房内,门窗紧闭,光线黯淡。
  李重焌冷声笑道:“本王最恨二心之人,你何时有了新主?”
  钱葫芦一听李重焌这话,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钱葫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啊,奴婢是一心为殿下着想,哪里是有二心,只是揣摩错了殿下的意思,奴婢以为殿下喜欢……殿下饶命!”
  钱葫芦后悔不已。
  前段时间,殿下入宫的时候,会安排他去宫正司盯着杨七宝。
  杨七宝每次见了他来,都不安得很,供词就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多提晋王殿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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