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但做这些,必须避开舒州地方官的眼睛。于是他又利用寺庙可免赋役,与地方官勾结,授予钱财,让其不再管广济寺如何。
温观应见她说完,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调整了下姿势,将盘坐麻的腿伸
直,一条支起。
他略微疑惑地扬眉,“他们的苦难难道不是朝廷和世家造成的吗?”
“皇帝为了掣肘世家,可以颠倒黑白,你瞧瞧,死了三个大将,齐远山顶上了又怎样,现在还不是防着皇帝不肯交出虎符,没有能将了,兵力如此之弱,西陵一再来犯,战事便不能停,战事不停就得从百姓家中抓壮丁。”
“家中无壮丁,赋役又重,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还得干活,死在田地里了都没人发现,殿下敢说这不是朝廷造成的吗?”
温观应看向沈祁,肩头未处理的伤口因着情绪激动时直身的动作,又渗出了血。
沈祁沉默,放在膝头的手下意识攥拳,片刻后他沉声:“这是两码事。”
他刚说完,不等温观应反驳,徐清立刻接道:“你既然能看到民生疾苦,就更当知晓,率民覆皇权对于百姓而言并无好处,只会使他们更加困苦,如今西陵作外敌,你又要作内乱。”
徐清冷笑一声,“承认吧温观应,你只是想为你爹报仇而已,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温观应亦回以一声冷笑,嘴唇翁合两下,像是又想说些什么嘲讽她,片刻后却说:“徐姑娘的故事只讲对了七成,算不得好故事。”
他动了动腿,面上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徐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被你关起来那人,为何总帮我吗?”
话音甫落,徐清眉心一敛,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人。
这厢你来我往,焦灼得不行,而温观应口中那被关之人倒是在客栈悠闲得不行,一会儿摆弄松枝早前带给他的小玩意,一会儿去帮月舒算账,忙的充实,一点也看不出被关起来的样子。
“你瞧。”燕琼手中摆弄着一个极小的简易弓弩,展示般握着弩臂,“把箭放在矢道上,瞄准目标后,立刻扣压悬刀。”
“像这样。”
话落,他扣压下牙下的悬刀,弩箭立刻快速飞出,力道极大地钉入偏门的梁柱中。
刚从偏门进来的松枝被这迎面而来的弩箭惊了一下,再一转眼就见燕琼和林小满笑嘻嘻地坐在大堂中央,而柜台后的月舒听到动静抬眸扫过来一眼,冲他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林小满方才看燕琼演示看得认真,现下接过弓弩在手里研究,松枝三两步走上前坐在两人对面,拨了两下桌上的玩意,又练出一个五角的短镖。
“这个也好。”松枝将短镖举在两人面前,“有这纹样不多见,这可是我特意找的,好用又漂亮,像这样一掷——”
短镖中央镂空的部分周围,又环了一圈瑞花纹样的镂空,看起来精美又锋利。
在松枝话音未落之时脱手,牢牢钉在那弩箭旁边。
“就可以一击毙命。”松枝笑了两声,对自己找到这么个宝贝十分得意。
他说完,不等两个小的反应,又低头去扒拉。
一旁的月舒看着偏门梁柱上那一镖一箭,无言片刻,才忍无可忍般冲着三人道:“等会客栈塌了,今晚你们去睡路边。”
“哪那么脆弱。”松枝不甚在意,手在那对玩意里拨了好几下,才有些疑惑地抬头,指尖捏起一柄同方才他掷出去那柄一般无二的短镖。
“我记得我买了十五柄,给了你十柄,怎的如今就剩两柄了?”
燕琼面色一滞,有些着急地接过他指尖夹着的那枚短镖,语气有些仓惶,“可能,可能是我没收好,掉在屋子里了,晚些我去找找。”
“噢。”松枝看着他的动作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以为燕琼是怕弄丢了他送的东西会让他生气。
他挪动了一下,抬手带上燕琼的肩膀,好哥俩似的拍了拍,“我不生气,丢了就丢了,买来送你就是你的了,你要是喜欢,大不了我再去给你买。”
他自个儿的亲弟弟死的早,燕琼和他弟年纪又差不多大,小时候被徐清和双瑶捡回来时,他弟刚死,他心里难受,便把燕琼当自个儿的亲弟照顾,这一照顾就是这么多年。
燕琼听这话,动作一顿,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短镖,脸上神色复杂。
松枝见他默然不语,以为他在自责,又强调了一遍他真的不生气。
燕琼还是不语。
两人旁边,林小满不知何时又给弓弩上了支弩箭,倏然抬手对准了燕琼。
“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松枝一听这话便知林小满又是同幼时一般与燕琼玩闹,他噤言,撑着脑袋懒懒在一旁看着二人。
只有燕琼听见这突然的话,攥起的手心止不住地出汗。
他来不及从复杂的思绪中抽身,心脏跳动得很快,面上却强装镇定,“我能瞒你什么事?我哪敢。”
“最好是。”林小满轻哼了一声,收了弩,仿佛方才真的只是一场玩闹。
燕琼闻言,刚松一口气,又听见她补了一句:“要是我发现你有事瞒着我,我就用这把弩射你。”
“……”
第61章
舒州城这万事离皆明就差最后一步,预备结案时,沈祁和徐清坠下峭壁、生死未卜的消息才刚刚传进京城。
消息甫一进宫,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就倒下了。
一辆马车低调入京时,丁枣儿正在寝宫里嗤笑。
“死了,终于死了。”脑袋上的步摇止不住的晃,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得眼角都在发红,“不枉我花费大价钱请人去杀他。”
铜镜里映出身后低眉顺眼的宫女,丁枣儿掀眼一瞥,露出了个最近难得的好脸色。
“你说这的这个什么门,倒是有用。”
宫女在身后一笑,讨好道:“回娘娘的话,这是江湖上有名的组织,据说只要他们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命,只是出价十分高,奴婢也是看娘娘心急,才斗胆进言。”
“做的不错,晚些去领赏吧。”
宫女高兴地连声谢恩。
丁枣儿轻点了下头,抬手止住了宫女的声音,铜镜里映着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神情。
“如今我儿在归京的路上,沈祁死在舒州,沈桉又待在边境,京城里就剩个不受宠的沈硕和沈瑜,这皇位必定是我儿的。”
宫女还沉浸在得赏的喜悦中,这丁枣儿不是个大方的,极少赏赐下人,难得能从她手中得赏,她自然喜不自胜,闻言下意识恭维道:“陛下如此宠爱大殿下,就算其他这几个殿下都在,登上大宝的也定然是大殿下。”
不料丁枣儿却蓦地变了脸,呵斥她一声,“你懂什么?天子的宠爱都是虚假的,短暂的,只有权力,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长久又真实的。”
宫女听到这声喝立刻从喜悦中抽身,慌张地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言。”
“你失什么言了?”丁枣儿听她告罪,又是不悦,“陛下不宠爱我儿吗?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除了我儿还会有别人吗?”
言多必失,宫女不敢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也不敢在想什么赏赐。
好在门外又进来了宫人解救了她,“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淑妃?”丁枣儿眉心一皱,“柳青烟?”
宫人低眼恭敬地答是。
“她不是待在大慈恩寺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丁枣儿喃喃自语,“还来找本宫。”
丁枣儿思虑片刻,嗤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去回她,本宫不见。”
“娘娘为何不见?”宫人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外已然传来柳青烟的声音,“如今老五死了,老二在边境,老三又是个蠢的,盛王夺嫡最大的对手不就是瑜儿吗?”
丁枣儿倏然起身,看向已抬步走进殿来的女人。
“淑妃,你好大胆子,无召竟敢擅闯。”
柳青烟一点也不怵她,听她怒斥也不慌张,施施然坐下。
她抬首看向怒目视她的丁枣儿,勾唇道‘“只是在大慈恩寺里头待久了,心里烦闷,这才来同娘娘说说话来的,娘娘何必如此生气?”
丁枣儿眯了眯眼,片刻后抬手挥退了殿中的宫人,待殿中只剩下二人,她才行至柳青烟对面落座,冷声问:“淑妃想同本宫说什么?”
柳青烟掸了掸袖子,长叹出一口气,“这不是老五的死讯传回来,听闻陛下悲极攻心倒下了,我想着这京城啊,大抵要变天了,这不来寻个庇佑。”
丁枣儿抿唇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青烟。
柳青烟也不甚在意她的态度,续道:“娘娘也知晓,臣妾那不争气的儿子自小养在先皇后膝下,只念着先皇后生前对他的好,唯老五马首是瞻,一点上进心也没有,臣妾这个当娘的就算想为他谋划,也抵不住他的心,如今老五死了,臣妾想着不如就让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