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古代爱情>殿前弈> 第75章

第75章

  消息传回舒州,宋阳便马不停蹄地派人去那座前头寻人,云思起虽事先知晓,但做戏做全套,也派了人去寻。
  因着这消息,舒州城内隐隐骚乱,广济寺的事还没结束,每日都会有人站在被查封的寺外痛骂他们,甚至还对沈祁徐清失踪一事拍手叫好,道这就是报应。
  云思起按照事先说好的,留在舒州城内压制这些动静,时不时也去牢中再审被扣押的僧人和书生,但消息不知怎的也传进了牢里,这些人的嘴巴本就比蚌壳难撬,这下更是什么也不说,一问也只认捞钱一事。
  十分奇怪的是,宋阳在听见那些百姓对沈祁徐清生死未卜而叫好时,忍不住狠声告诉他们这广济寺没有什么劳什子的信仰,全是为了他们的钱财而去的,这些百姓竟也不恼,仍旧对让他们放过那些僧人和重开广济寺不依不饶。
  宋阳心中郁愤,当了甩手掌柜,将舒州城所有事扔给云思起处理,自个儿亲自带人在那两座山头上上下下寻了五天。
  此刻见到人,宋阳心中重石落地的同时,也有些生气,事到如今他也是看出来了,这又是一场局,云思起都知情的局,而他却不知道。
  他退开些,手掌握拳就要像平素一般往沈祁肩头锤以表达一下自己又惊又气的心情,吓得本来只在一旁看着的徐清赶紧上前制止。
  她抽出折扇直接打在宋阳的腕骨上,因着着急下手重了些,宋阳几乎是立刻弹开,捂着腕口哀嚎。
  徐清拿着扇子的手一顿,看了眼沈祁,后者笑着扬眉,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她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对着宋阳解释道:“殿下肩膀受伤了,见你抬手,一时心急这才动了手,见谅。”
  宋阳闻言,睁眼往沈祁肩头一扫,后者已然换了件新的衣裳,根本看不出什么,但见沈祁一脸好整以暇的模样,想来如今也是不严重了,于是闭上眼继续嚎。
  嚎到最后,沈祁面上闲散的表情都收了,不耐烦道了句:“闭嘴。”
  宋阳一听更是不得了,叫的更大声了,叶然也听烦了,都不用等沈祁再说什么,她先上前伸手捂住了丈夫的嘴。
  “别嚎了,叫你闭嘴听不见?殿下和王妃做什么有他们自己的思量,你在这委屈个什么劲。”
  宋阳这才偃旗息鼓。
  众人开始复盘这几日的事,温观应如今也被收押,他身份更为复杂,
  又牵涉进书生一案中,其间种种关系还得再审。
  查居源和的事原先沈祁是交给了宋阳,如今他知晓了居源和是徐清的人,恰指认居源和为杀人匪寇的吴屹也被收押,此事不了了之,沈祁和徐清都不再提此事。
  最主要的还是燕琼,自那日栖枝见那泥印,心中起了怀疑后便暗中观察他,后来栖枝和李月时也是顺着他找到了温观应的藏身之所。
  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栖枝徐清几人本是不愿怀疑他,但到底是多次即将抓到温观应时都出现了燕琼,加之徐清又想起林小满被框去武比时,他替温观应遮掩时模棱两可的态度,她后知后觉察觉不对,这些日子也是将他变相软禁在客栈里。
  但徐清仍旧不解燕琼为何要帮温观应,她捡到燕琼时,燕琼不过五六岁,这么多年的情义,纵使温观应许再多钱财,他都不当被策反。
  她有些头疼地抬手按在太阳穴上,决定自个儿另外再抽个空闲时同他聊聊。
  “怎么了?”
  沈祁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自晚间谈完事回到屋里,徐清便一直坐在这发呆。
  他打量着她的神情,试探问道,“担心你爹吗?”
  “什么?”
  怎么突然扯到她爹了?
  “我以为,你是忧心这案子会牵扯到徐大人。”
  徐清眸色微敛,停顿片刻。
  徐峰作为江南总督,此次吴屹还有广济寺一事纵使他不知情,也难逃一管理不严之责。
  她想了想,放下额边的手,“殿下觉得这案子会牵扯到我爹吗?”
  “那得看父皇怎么想了。”
  这话算是明牌。
  皇帝最初赐婚就是为了拉一直偏安一隅的徐家入局,此番徐峰的罪责是大是小全看皇帝想不想用此事做文章。
  徐清明白这个理,想的却是此案她也出力不少,若是再抓个罪臣之后回去,能不能让皇帝对徐家轻拿轻放。
  “好了,不想了。”沈祁见她又要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先歇息吧,明日还得去审一审那温观应。”
  第60章
  审温观应之前,徐清和沈祁先去了趟广济寺。
  门外依旧有哭天抢地要他们重开广济寺的百姓,徐清和沈祁站在人群之外的远处,看着那些撒泼的人,心下一叹。
  云思起昨日说的话又响在耳畔:
  “按照王妃先前听到的那些妇人的交谈,想来是广济寺许了什么法子,骗她们可以让她们的儿子死而复生,这么多百姓,应当都是被广济寺骗了。最奇怪的便是她们如今明知被骗却甘愿被骗,我想这大抵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这些百姓对朝廷和官员的怨气很大,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徐清敛眉垂眼,再抬眼时远处有个妇人正抓着守在广济寺大门的侍卫,嘴里喊着些什么银子、儿子、狗官,离得远,那妇人声音又忽弱忽尖,二人听不大清,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又走近了些,这回是听清了。
  那妇人状若疯魔,正一遍遍重复着:“快把那些师父放回来,你们这些狗官,我银子都交了,快把我儿子还回来……”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徐清结合了1回 来广济寺听到的那些话,很快便明白过来,这也是个凑钱给广济寺,希望能让儿子死而复生的可怜人。
  妇人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其间还夹杂两句,“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你们这些当官的吃香的喝辣的,让我的儿子替你们去拼命……是你们该死……”
  他们。
  二人同时敛眉,这个他们若是没猜错,大抵就是指广济寺的这些僧人了。
  上回他们让萍娘去广济寺试探时,小满也搬作寻常的新婚姑娘去广济寺探听消息,她回来时只道讲学时僧人们讲的都是普通的金刚经等佛家经书,只是讲学过后,会选所谓的‘有缘人’出来,单独去见什么大师。
  所以,蔡若明应当就是见着了‘有缘人’和大师交谈的现场,发现了什么,这才匆忙准备进京,招来杀生之祸。
  广济寺,银子,官员,朝廷,有缘人,儿子,书生,功名,人才……
  还有,想要造反的温观应。
  “我知道了。”徐清陡然轻呼一声。
  沈祁还盯着那妇人思索着,乍一听见这声,偏头来看她。
  他扬了扬眉,“知道什么?”
  “知道这个案子的始末。”徐清笃定道,“我们回去审温观应。”
  狭窄的大牢里,温观应双手被铁链锁在一处,肩头和面颊上的箭伤都还未处理,身上的衣裳在牢里待了一夜也脏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盘腿坐在脏污的牢房角落是说不出的狼狈,唯有神情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动静,他斜眼看过去,见到并肩站在外头的两人,又挪开眼,语调嘲讽,“是来审我的,还是直接来杀我的?”
  “是来给你讲故事的。”徐清淡声,提着裙摆走进去。
  “讲故事?”
  牢房里头,温观应面前五尺处放了张简陋的木质矮几,矮几后头放了两张蒲团,徐清跪坐在其中一张上。
  她点了点头,对着温观应轻扬起一个笑,“对,就是讲故事。”
  温观应又看了看慢慢落座在徐清身边的沈祁,最后靠回凹凸不平的土墙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抬了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有个人,在十二岁那年,亲眼看着他的父亲为国战死,随父亲的遗体回家的途中,却突然被告知他父亲通敌叛国,顷刻之间,他从烈士遗孤变成了罪臣之后,全家上下尽数被下旨抄斩,他想办法逃了出来,他想他父亲是冤枉的,想为他父亲留一个清白的身后名,所以他苟活下来,几年后他来到舒州,趁着当今陛下崇佛尊道,建了个寺庙,自封慈观大师,号称有起死回生、愿许即成的能力。”
  “这些年来,他的仇恨越来越大,与西陵的战事让百姓苦不堪言,世家把控为官和升迁之路,天下仕子心中怨愤难当,于是他利用众人寻路无门,将心中所愿寄托神佛的心里,让他们来广济寺朝拜,选中所谓有缘人,告诉他们可以实现他们心中所愿,不论是盼望死在战场的儿子回来,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科考不中的仕子。”
  “实际上,他选中的这些人,其实对朝廷早已积怨已久,所谓的单独密谈,不过是策反。”
  徐清说着,身子不自觉前倾,声音渐大,“他想造反,他一次次选所谓的有缘人,告诉他们朝廷不好,官员不好,他们的苦难都是朝廷和世家造成的,就是为了他的造反之路奠定一个基础,那就是支持他的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