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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们刚刚遇到的,是人吗?”贺一川小声问,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不是!”
  “是。”
  关扬和姜泠同时回答她的问题,给出两种不同答案。
  “姜姑娘,这哪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正常人又怎么会这么说话?”继孩童骸骨之后,今天是关扬度过的最诡异的一天。
  “他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那岂止是不一样!”想起老人说的话,惊魂未定的关扬冷笑一声。
  “好了好了别争了。”凌岓走到中间,把持不同意见的两个人隔开,岔开话题,“管他是不是人,好歹让我们回到正路上来了。前面应该就是六溪村吧?”
  “应该是,走过去看看呗。”关扬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旗子上写了什么?”快到村口,贺一川突然发问。
  “写什么了?不就是个白旗子嘛。”关扬不以为然,心里想着今晚赶紧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神秘人。
  “那不是旗子。”姜泠答,“那是招魂幡。”
  第16章 篇二:六溪女·赴约
  “六溪村”三个字刻在村口一块大石头上。一直跟着关扬找到提前联系好的老乡家里,四个人都没再说话。
  “我还怕你们迷路呢!”说话的老乡正是当时关扬等人借着舆论帮忙维权的万平,“刚说让承祖去村口迎一下,你们就来了。”
  “坐客车来的,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关扬应付着,把手里提的礼物放在小院。
  “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
  万平说着,从屋子里搬出几张凳子,“赶巧开饭,多吃点,晚上还有活动呢。”
  “活动?鬼节有什么活动。”
  关扬小声嘀咕——经历过路上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想和今天这个日子再沾边了。
  “我们那边听到最多的是中元节晚上要早点回家,最好不要独自出门。这里不一样,这儿好像真的把这个七月十五当成正经节日过。”
  万平的媳妇把一盘又一盘菜端上桌,又不让凌岓帮忙。他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坐在门口的万承祖把一个个黄纸折成的元宝往纸包里塞。
  “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
  对于姜泠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一事,凌岓早就习惯了。
  “中元节除了要祭祖迎神,还是祈求安康顺遂的日子。城市里发展得快,很多习俗跟不上发展,就没有什么容身之地了。”
  “看得出来。有的农村在传承传统文化这方面做得是要比我们好。”凌岓点点头,又饶有兴趣地问,“这次见你,感觉你要比之前活泼很多,至少没有上次那么惜字如金了。”
  “活泼?”姜泠一愣——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过她。
  “对,活泼。”凌岓也不犹豫,有什么说什么,“之前从湔山分开的时候,老郑还叫你姜冰山来着。”
  “姜冰山。”被起外号的人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她仔细琢磨着这三个字,心想:这算不算洪钟说的“融入人群”的第一步?
  “准备开饭啦!”万平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菜已经摆齐了,可万家人却不急着上桌。
  万平和媳妇从里屋抬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放在小院正中。身后的万承祖捧着一尊神像,用纸巾擦了又擦,生怕沾上半点不干净的东西。
  一碗自家酿的白酒和分放在不同的碟子中的各样菜式被一同摆到神像面前;再点上两根蜡烛和三支清香敬在神像下的牌位跟前,桌面上的布置才算完成。
  万平把自己的聋耳老父从屋子里扶出来,一家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朝着神像磕了三个头。
  “七月十五了,请老祖宗回家。”老人嘴里念叨着,“老祖宗一定要保佑我万家人丁兴旺,多福少祸…”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外来的四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干脆随着万家人朝神像鞠了三个躬。
  “老万,你们供的这是什么神啊?”动筷之前,关扬看了神像好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家神。”万平分好筷子,解释道,“就像东北那边的保家仙一样,只管一家子的愿望。不过我们的家神就是老祖宗,不信其他的。”
  “原来如此。”关扬看着那尊神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晚饭结束后,黄澄澄的圆月已经出来工作了。院外响起一阵嘈杂,万平赶紧招呼妻儿和客人一起出去。
  出了门,凌岓等人才发现,六溪村的男女老少似乎都在这支队伍里了。
  抬眼望去,不宽的路边上每隔一步就有三支点燃的清香;香烛更是从路的那头铺到了这头,那场面看上去实在是壮观。
  一路跟着人群前行,走到六溪村祠堂才停下来。
  祠堂里密密麻麻摆着牌位,大多数都姓万。牌位前的长桌两旁放着十几束鲜花,桌上已经供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菜品。
  “那是我们村长。”万平小声说。
  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早就等在一旁、打扮成旧时戏班子模样的队伍便开始吹吹打打。一时间,大鼓、唢呐响成一片,舞狮舞龙上下跳腾。
  “这比我们家过年还热闹。”凌岓看着新鲜,还不忘和发小吐槽一句这几年越来越淡的年味。
  热闹过后,村里各家把塞满元宝和纸衣纸鞋的纸包放在祠堂前,每个纸钱包都有一寸那么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这些纸包在草木灰画的大圈里砌了一座留有缺口的塔,每两个纸包之间都夹了一张画有骏马的图片。
  圈外还放着一个大钢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除了一支长火钳,盆上还放着一把菜刀。
  接着,村长拿了一支燃得极旺的香烛绕着塔走了一圈,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保佑”之类的字眼。
  一切结束后,纸塔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祠堂。六溪村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对着祠堂整整齐齐地作了三个揖。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看见贺一川也弯腰作揖,关扬下意识扯了她一把。
  “入乡随俗嘛。”贺一川盯着燃烧的纸塔回答。
  众人回去时,纸塔还没烧完,祠堂那儿只留了村长和那几个年轻人。
  路上,万平在最前面走着,顺便给四个外来的客人讲了讲刚刚看到的那些习俗。
  根据万平的说法,堆包成塔是为了彰显对祖宗的敬意和诚心。塔搭得越高、越好,烧得就越久,也就意味着老祖宗对今年的祭祀越满意。
  夹在纸包中间的马叫做“驼钱马”;纸塔的缺口则代表着亡者领取纸钱的路口;钢盆和上面的火钳、菜刀是为了防止无主的孤魂野鬼靠近,抢了烧给祖宗的财产。
  “这些都是为了让老祖宗能顺利取到钱。”万平从小土垛子上跳下去,“祖宗过得好,就能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换句话说,等到纸塔烧尽,老祖宗们就能心满意足地回到天上地下,这些子孙后代也就能继续享受庇佑了。
  “纯封建迷信。这要放在安城,高低得被举报成破坏环境。”关扬暗自腹诽,面上却还得摆出一脸惊叹。
  “万哥,咱村子怎么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了?”
  凌岓看万平滔滔不绝的样子,趁机打听起了祠堂后面的秘密。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问这个干嘛?”
  “害,就是单纯好奇。”凌岓故作不在意,“要是不能说就不说了。”
  “也没啥不能说的。”万平低下头,想了老半天,“以前的人说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老祖宗就能保佑这片山林一直有好东西嘛。”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关扬赶紧追问。
  “能有啥好东西啊。我们这些人,放在以前那就叫山民。山民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万平自嘲道,“没有金矿银矿,就得让老祖宗保佑林里的什么草药啊、菌子啊多长一些,河里的鱼啊虾啊再长肥一点。”
  “那这么说,后面的树林里能采到野生菌?”凌岓接着套话。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万平摇摇头,“自从去年那个污水排放之后,这些地方就被上面保护起来了。现在呀,想进都进不去。”
  “老万的话能信几分?”关扬把凌岓拉到一行人最后面,低声问。
  “十有八分吧。”对方答,“另外两分不可信。一分是他知道祠堂后面是禁地,找了个被保护的借口搪塞我们;另一分是他也不知道祠堂后面的树林到底有什么。”
  “不是说草药菌子之类的山货吗?”关扬又问,“他们肯定是进去过的,要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也太扯淡了。”
  “不好说。”凌岓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烧纸的时候我看了看,祠堂后面那片树林是从山上长下来的。他们可能也只是进去过一点儿,有没有深入其中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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