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南疆王这算是太客气了。”封长念已然跃到面前,墨痕剑架起,他手腕翻转,霎时流光千万,“小师叔,去让巨蟒认主!”
勒乌图眼角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下一刻,他指腹在唇边一抹,血线崩裂,刷地往封长念身上泼去。
封长念一惊,当即横起长剑格挡,墨痕挡住了大半血迹,剩下的血痕泼洒在他衣服上,瞬间将衣料啃出一个洞来。
“你居然……”
“以血养蛊啊。”勒乌图笑眯眯地,“古南洲蛊术精妙绝伦,本王先祖多探究而未成,后发现最方便的方法,不就在己身吗?”
封长念从齿缝中挤出两字:“疯子。”
“能将南疆乃至更大疆域拢于掌中,本王无所谓疯癫。”勒乌图阴测测地笑,“或者,封大人难道真的不好奇,为什么本王会让叶梵缇离开,以及,为什么会不着急阻拦巨蟒认主吗?”
这一句话让封长念短暂地分了下神。
他身后的寒潭中,靖安言整个人都泡进了冰水里,艰难地向巨蟒走去,冰水在他身下泛着寒气,不多时就将他整个人都冻得冷彻骨髓。
好冷。
他本就失血过多,但带着伤痕累累的一双手还是靠近了缩在角落里的巨蟒,那巨蟒竖瞳中满是警惕,看见他凑近,还张开嘴警告似的发出低吟。
为什么?
靖安言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刚刚还好好儿的。
他再度试图靠近,巨蟒的身体已然弓了起来,做出即将进攻的姿态。
“你——”
封长念耳边风声异动,勒乌图趁着他分神的短暂瞬间从地下摸起断箭,在指尖一擦,已然掠到了他的面前。
躲避已经来不及,封长念下意识绞住他的双手,然而还是有些迟了,箭头失了准头,顺着他的腹部捅了进去。
血流如注,更可怖的是伤口的疼痛如同烈焰一般猛地烧了起来,封长念痛呼一声,发狠将勒乌图踹了出去。
他自己反倒跌了几步,五指堵住伤口,眼前痛得一阵阵发黑。
“关心则乱,封大人。拿捏你只需要一个靖安言。”勒乌图抚了抚踹出脚印的腹部,轻飘飘地站了起来,“交战之中切忌分神,看来你小师叔叛国太久了,久到你都忘了这些。”
封长念提起一口气,愤怒地看着他,试探着站起,勒乌图用染血的指尖落在他的锁骨,刹那间,封长念发出不忍卒听的痛呼,跌回了原处。
勒乌图似乎对现在立刻杀了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见他毫无反抗之力便轻飘飘地绕过他。
转而看着在寒潭中和巨蟒对峙的靖安言,开口问道:“大祭司,需要本王的帮助吗?”
“你干了什么?”
靖安言不能再往前,再往前巨蟒一定会用那尾巴即刻将他绞杀,又不能后退,后退就是将靖宓用命换回的种子拱手相让。
进退两难,他只得站在那里恨声道:“你干了什么?”
“本王不过做了些小手段。能够找到种子的人唯有古南洲大祭司后人,但能操控种子的人,会蛊术就可以了。”勒乌图笑道,“无非是在你身上下了些……不能被认主的蛊而已。”
靖安言修了多年蛊器,从未炼过兽蛊,居然就这样让勒乌图钻了空子。
他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你明明洗蛊了对吧。”勒乌图也下了水,一步步凑近了靖安言,“可惜啊,你用了十年洗蛊,却从来都不知,我下的蛊,何止那些能看得见的地方?”
“多谢你了。”勒乌图用干净的手托起靖安言惨白的脸,“十年前你说要为南疆效忠,真听话。如今你的作用发挥完了,本王呢,也体谅你与你家封大人的一片痴情、十年深情,一会儿会让‘种子’送你们一个痛快的。”
铮——
残云剑横在勒乌图面前,靖安言恨不得啖其血肉般瞪着他,勒乌图垂眸看了一会儿,笑了。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想跟我硬拼?靖安言啊,负隅顽抗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有这力气,还真不如和你小徒弟再说几句临死前的赠语。到了黄泉地下给你爹、你姐姐磕个头,再给绥西侯磕个头,也算是礼成了。”
“别急,本王还会送南军都督府、玄门长字门下去参加你们的大婚的。”勒乌图阴冷道,“毕竟不自量力的人太多了,比如,你们的国手,秋长若。”
“砰——”
山崖对面的王宫中一片残骸,婢女打扮的秋长若被失去意识的叶梵缇死死攥住脖颈,纤弱的身躯不断被砸进墙壁,直撞得人头破血流。
“叶……”秋长若被撞的七窍流血,血污自眼角滑落,看什么都雾蒙蒙一片。
她呛出一口血来,她行医这许多年,第一次感觉自己与死亡这般近。
她本来是担心勒乌图玉石俱焚,会将南疆蛊术相关卷宗付之一炬,于是她在攻打南疆的主力军、寻找种子的靖安言和封长念之外又开辟了第三条路。
本以为南疆王的注意力都在外面,无论如何都不会预料到还有人会偷渡进王宫,却没想到勒乌图比他们想的还周全,还狠毒。
她咳出一口血沫,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叶梵缇的眼睛没有焦距,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也带不来一丝清醒。
十万大军本打算在夷月的支持下跨过神寂岭,但她孤身一人,早已筋疲力尽,连带着阿银都没了力气,奄奄一息。
可这药还不足以让南军都督府一半人服下。
神寂岭外,夷月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
王宫中,叶梵缇也高举起了血肉模糊的拳,对着秋长若毫无反抗之力的身躯,准备重重给予最后一击。
寒潭里,勒乌图将靖安言甩上岸边,向蜷缩的巨蟒张开了双臂。
“南鸟?”他的声音如同魔咒般震耳欲聋,“我就让你们都死在南疆。你们的计划终归是——”
“败了。”
第75章 双目
“砰——”
尘烟消散, 秋长若紧紧闭着眼,以为会席卷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她挣扎着睁眼,叶梵缇的拳头距离她的鼻梁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而她的长针先一步刺入他的锁骨, 两厢对峙间, 她突然明白过来——
那里有蛊虫存在!
金针刺入破坏了叶梵缇体内蛊毒的流动,就在这一滞之内,秋长若猛地翻身而起, 将叶梵缇狠狠压下。
她从腰间摸出一排长针, 沿着任督二脉及十二正经脉捅了个遍,然后她拎起叶梵缇已然凝滞的身体, 扳紧他的下颌,将他头顶那封锁神智的骨钉赫然拔出。
鲜血没有想象中那般奔涌而出,叶梵缇痛呼一声,秋长若快速地给他包扎处理,留下心口一道长针,剩余的针被她重新收入袖口。
她大气都不敢喘,如果……如果叶梵缇再暴起。
她真的没力气周旋了。
不知过了多久, 叶梵缇低垂的头才动了动, 秋长若当即摆出抵御的姿势。
“秋……你是,秋大夫。”叶梵缇捂住剧痛的头,四处茫然地看了一圈,“你这是……我这是……”
秋长若坚持着的身体轰然靠在墙壁上,脱力般的滑了下去。
叶梵缇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来扶她,就被秋长若白摆手制止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没事儿。你被勒乌图用蛊控制了,我只能暂缓,不能根治,想要解蛊,还是要靠你们南疆蛊术。”
叶梵缇略略一沉吟:“是……我把你伤成这样的。”
秋长若继续摆摆手示意无碍:“大敌当前,不必管我。我是来带走南疆蛊术秘卷的。阿月他们在神寂岭外带着南军都督府入南疆,至于小师叔和长念,估计还在与勒乌图争夺种子。”
“我有印象。”他赫然站起,“那边情况不明,我去帮他们……”
“你回来!”秋长若抓了他一把,“你这个样子不要再去勒乌图面前,万一他又控制了你,小师叔和长念岂非更棘手,你去找阿月,如今大军压境,南疆收复在即,这才是头等大事。”
“但靖安言……”
“你要相信他们。”秋长若气喘吁吁地露出个笑,“我们之前多危险的情况,从来都不是靠所谓的帮忙解决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做好你的事,你也要相信他们……能做好自己的事。”
叶梵缇心有戚戚,迷茫中他只记得靖安言伤痕累累,这样的他,还能支撑得住在勒乌图手下过三招吗?
但秋长若眼神清亮又笃定,他攥起拳,点头道:“好,我去接应南军都督府。”
秋长若拖起重伤的身躯,跌跌撞撞扶住被废墟掩盖的卷宗。
她心里也担忧他们二人的处境,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一定,一定。”她推开石块,一句话不知道在念给谁听,“都要回家啊。”
啪嗒。泪水溅落一片涟漪,化成寒潭里冰冷的水滴,勒乌图刚将手递给巨蟒,只觉耳边风声一变,下一刹,墨痕剑和残云剑自两侧包抄而来,险些绞断他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