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封瑞被几个人扶起,怨毒道:“封玦……你个吃里……吃里扒外的东西。”
“到底是谁吃里扒外。”封玦眼眶红红的,“大伯到底是怎么死的!!哥,我还叫你一声哥!你还有些良心吗!!!”
她都知道了。
从一开始见到封长念时的狂喜,再到一件一件真相剥落后的愤怒、羞愧、悚然。
她只知她父亲与哥哥行过不义之事,却不知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难怪……难怪……
她狠狠闭上眼,再睁眼时,那眼底的最后一丝柔情已然不见了。
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帐内,尤海已死,尘烟已散,封钧费力把人搬开,反手一抹脸上血腥,再看屋内站位,封长念、靖安言、夷月三人将他围住,脸色霎时几变。
他抖着手上粘稠的血丝,侧眼望向靖安言阴阳怪气道:“你是真不想回南疆了。”
靖安言一直负手站着,一丝血腥都未沾染衣角,看上去那般清冷孤高:“我的事,不劳侯爷费心了。”
“我不会让勒乌图放过你的。”他阴森地一勾唇角,“不过呢,幸亏我早就料到,你这人本身就是个反复不定的主,真以为,本侯对你有多信任吗?!封珩,想要我的命,下辈子吧!”
他抽出腰间玉佩往地面一摔:“来人!!!”
主帐后门被人一撩,刹那间,绥西侯府的亲卫密密麻麻将他们团团围住,封钧再一抬手,刀光剑影晃满了整个帐子。
狡兔三窟,封钧实在没有想象中那般草包。
夷月和封长念不约而同地往靖安言身边挪动,将短时间右手抬不起兵器的他护在其中。
敌众我寡,形势陡转。
封钧微微一笑,往后几步退到亲卫身旁:“想要我的命,先能从这些人手下活着出去再说吧。动手!!”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或者走出这里——!!!”
那一声厉喝仿佛打开了炼狱大门,这一个瞬间拉得仿佛格外长又格外远,出鞘的兵刃、封钧的狞笑、和封长念将靖安言揽在身后的那只手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
就在此刻。
一道雪亮的光自帐外飞驰而入,在绥西侯府亲卫头上打了个令人胆寒的周转,直冲封钧面门而去!
他吓了一跳,全然不知这刀光从何而来,一连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被逼至屏风,重重跌落在地,眼睁睁看着这把刀铮然砍入木框,形成一把铡刀将脖颈死死别住。
这一变故也让所有人始料未及,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一道漆黑的人影如游龙般掀帘而入,他左手抽出一把长刀,寒冷的刀锋映出那人好看的眉眼,鄙夷和轻蔑都藏在那上扬的眼尾中。
当他的名字在封钧心底浮现的那一瞬,他抬腿压下长刀,踩着刀刃狠狠砍进封钧肩膀,刀锋和骨肉摩擦发出令人腿软的声响!
“都、别、动。”
在亲卫调转刀尖的那一瞬,那人再度用力下踩,声音冷若冰霜,漂亮的眼睛一眨未眨,盯着惨叫连连的封钧,单手搭上了自己弯曲的膝头。
他手腕一抖,掉出一枚东西,往旁边漫无目的地一晃,却足以让所有人滞住脚步。
那竟是一枚象征着代天子令的鱼符。
封钧努力睁开被汗和泪糊了视线的双眼,吓得舌头都直了:“你……你是……”
“定……定北王!?”
封长念语气一松:“长思!!”
顾长思脚尖碾了碾,破金刀再度往下压进几寸,看着封钧扭曲的面庞,笑了:“方才本王听见有些人说,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有这个事儿吗?”
封钧哆嗦着说不出话,肩膀又是一阵剧痛,破金刀仿佛要剁掉他的胳膊。
“说话,难道哑巴了?!”顾长思眯了眯眼,“有这个事儿吗?”
封钧只好点头,咬牙切齿道:“怎么会……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儿……”
顾长思伸出手,讽刺轻佻地拍了拍他的侧脸:“不是只有你懂得狡兔三窟。”
他直起腰,厉声道:“本王奉陛下旨意,惊闻西域突变,特来擒拿反贼,西军都督府封钧,里通外国、狼子野心,即刻缉拿归京、听候处置,在场所有人,若要抗旨不遵,本王格杀勿论!”
封钧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怎么会……”
话音未落,只听帐外一声马蹄嘶鸣,封瑞被封玦打得碎了满口牙,正在伺机反扑,只见封玦望见自己满口血稍一犹疑,便露了破绽。
他登时要爬起,只见一只手从封玦手中劈手夺过长.枪,带着千钧之力猛地砸向他的肚子,直接将他砸飞了出去,砰地撞在围栏上。
封玦瞪大了眼,那人将枪还给她,肩上还扛着属于中军都督府的旗帜:“姑娘枪使得不错,改日切磋切磋。”
话毕,他转身朗声道:“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霍尘,奉陛下之命,西军都督府一应事务暂时由我接管,胆敢不遵者,按军法处置!”
大势已去……
当真是大势已去……
封钧这才跟反应过来一般,越过顾长思那看尸体一样的眼神,愣愣地望向封长念:“你早就……”
“训鹰的本事,这些年我还是没有懈怠的。”封长念得逞般一笑,“鹰可比你那走路的折子快得多。”
他们早就计划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封钧的罪行,因为绥西侯手握重兵,为了以防万一,由代天子令的定北王和中军都督府的成武将军来收拾残局。
都是……计划好了的。
他最后将视线投给靖安言:“我现在最想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靖安言长久的沉默。
在他昏过去的那一瞬间,靖安言终于动了动。
他对着自己,缓缓在唇角浮现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第49章 方歇
双管齐下, 西军都督府直接被霍长庭带来的人包了饺子,封钧鼻青脸肿的和封瑞跪在一处,一个比一个形容狼狈, 跟两只鹌鹑一般缩在一起。
有手下也要去捆封玦, 封长念刚想出言, 就被她制止了。
“捆上吧,”她的马尾因方才的打斗而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着秋风飞舞, 神情有些迷惘又有些凄凉, “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女儿, 或许我也曾经因为他而得到了一些好处,捆着我不亏。”
“无碍,若你没有参与其中,自然会还你清白。”顾长思捏了捏封长念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兹事体大,西军都督府话事人我一个都不能放。”
封玦安然地伸出双手说:“理解。”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被霍长庭押了出去, 他临走前深深地望了一眼封长念身旁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终归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掉了。
顾长思松了口气:“幸亏你消息及时,要是西大门真的被捅开了,我只怕南北两边都不会安定。”
“你们来得也快,”封长念瞥了一眼一旁有些局促的夷月和默不作声的靖安言,“……进去说吧。”
“行,舟车劳顿的我腿有点疼,第一次来西域, 这风沙真大。”顾长思哥俩好地把手搭在封长念肩上,路过靖安言时略略一顿,“这位小哥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靖安言:“……”
目光相触间,顾长思眼尾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顾长思:“我可是听说了啊,从来洁身自好的封大人身边跟着个形影不离的年轻公子,还传出些风月逸闻。怎么?你终于想开了?不替某些人守活寡了?”
靖安言:“……”
封长念眼瞧着靖安言额角蹦出两根小青筋,尴尬的都快把墨痕剑搓掉一层漆:“……进去说进去说。”
顾长思也不客气,挑衅似的冲靖安言挑挑眉,大摇大摆进去了。
几个人落座,顾长思自顾自地斟了茶,开口直冲靖安言而去:“这位公子哪儿的人?年龄几何?家中做什么的?几口人?几亩田?身边的这位姑娘……是你妹妹?”
“噗——”夷月万万想不到还有自己的事儿,一口茶刚入口就喷了出去。
顾长思微挑的眉眼扫过来,她有些胆怯似的吐了吐舌,双手抱紧了自己的杯子,暗地里把阿银往怀里塞了塞,再塞了塞。
实话讲,她有些怵顾长思。
顾长思虽然长得出挑,但周身气质实在是太冷冽了,之前她遇到的大魏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温情款款的人,第一次遇上这种锋芒毕露的,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是南疆人偷偷来大魏,实在是心底发虚。
靖安言摆弄了会儿杯子,笑了:“定北王。”
顾长思“嗯哼”了一句。
“大魏开国以来从不册封异姓王,王爷想必绝对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否则,哪里能担当得起呢?”
顾长思脸上的笑容像是挂在枝头的霜,轻轻一颤就要掉落。
一旁的封长念懊恼地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