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驰笑着对她说:“他受的伤着实不轻,圣上开恩,特令他在家修养。”
  凤翾替他松了口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正该如此。”
  宋驰关心道:“谢小姐是要去探望他吗?”
  凤翾:“是的。宋指挥使是有话要我带去吗?”
  宋驰眼睛弯弯地眯起,道:“病中人容易脆弱,若谢小姐有空,就多陪陪他吧。”
  凤翾正信心膨胀着,而云怀锦又是她的患难之交,自然应下。
  云府大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凤翾让慕月去叩门,不多时就有门房开了门。
  听到慕月传达凤翾的来意,门房吃惊地向她投来一瞥。
  然后痛快地让凤翾进来了。
  凤翾入云府没走多远,就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李潜。
  慕月提醒凤翾:“小姐,这不是云公子身边侍从吗?”
  凤翾也认了出来,唤道:“李……李乾!”
  李潜眉头一跳,抬眼看去,见到少女色如春晓的脸庞,顿时一惊。
  她怎么来了?
  李潜这阵子眼看主子与谢小姐越来越亲近,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行动力。
  但他也不小心看到,夜间主子难眠时,就将那张绣着谢小姐名儿的帕子覆在脸上,呼吸间,轻薄的帕子起伏,像是一缕香魂附着其上般。
  不知怎的,李潜竟不敢多看。
  主子对谢小姐的眷恋,也是越来越深了。
  大公子在时尚还有些遮掩,现在主子对谢小姐昭然若揭的必得之意更令李潜胆战心惊。
  若真让主子得了手,以后云府的日子,得多鸡飞狗跳啊。
  但谁让他是他唯一的主子呢。他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李潜想要立马回去禀报怀锦,但被凤翾盈盈妙目盯着,又不好走开。
  只好陪她慢慢向云怀真住处走去。
  怀锦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到处充满哥哥气息的住处,平常他多呆在赤蝎司,这时养病,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了。
  哪怕伤口疼痛难忍,怀锦也不想躺在哥哥的床上。
  他站在靠窗的桌前,单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持笔,
  斟酌着写给皇帝的调查报告。
  李潜有意放大的声音传了过来:“谢小姐,公子不知道是否还在睡,容我先去看看。”
  因怕被风吹,所以窗户是合上的,怀锦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笔尖顿在半空,谢凤翾来了?
  他有些意外,他以为此行她受了苦,要在府中缓个几日。
  这么着急来看他……
  怀锦勾了下唇。
  若是让她看到他好端端地站着写字,岂不是辜负了她这一番好意?
  怀锦手腕一投,毛笔便稳稳地落入笔筒。
  他将铺在桌面上的纸张一收,转眼间,人就已经躺在了床上。
  李潜轻步走进来,见主子羸弱地躺着,顿了顿。
  方才他还没离开时,不是还非要走几圈松散筋骨吗?怎么一扭头就连床都起不来的样子了?
  怀锦对他点点头,摆了下手。
  李潜会意,将凤翾领了进来,说:“公子病中受不得吵闹,见不得太多人,所以还请谢小姐的婢女在外面等着吧。”
  凤翾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肃州一旅,她从头到尾都与云怀锦单独在一起的。
  见了躺在床上的云怀锦,凤翾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只见他神色倦倦,唇色浅淡,压在被上的手瞧着也极无力。
  “你感觉如何?又请大夫瞧过了没有?我们那天在医馆中拿的药不是上好的,你可换过了?”
  凤翾一股脑地问出来。
  李潜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唇边果然挂上了淡淡笑意。
  这样的关心或许殊为平常,普通人家受了主子这样能要了命的重伤,三姑六婆不都得来探望关心?
  谁会像他的主子,冷冷清清地一个人呆在房中。
  自李潜几岁时到怀锦身边,就从未见过主子得到过凤翾这样的关心,他高兴……也是正常的。
  这个时候,李潜好像忽然理解了主子的执念。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退了下去,将空间让给两人。
  怀锦轻声细语地,一一回答凤翾的问题。
  说完了,他咳了两声,眉头令人心疼地蹙起,唤道:“李乾,倒水。”
  几声后无人应,凤翾见怀锦又要咳起来,她忙道:“我来吧。”
  她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的,便倒出一杯,递给怀锦。
  怀锦艰难地撑起身子,没有去接水杯,而是俯下头,就着她的手衔住杯沿饮了一口。
  凤翾有些吃惊,手腕晃了一下。
  怀锦垂着眼睫,看杯中水影跟着摇曳。
  果然如此。
  他根本不用担心在她面前露出弱势一面,她不仅不会嫌恶,反而能吸引来她的关照和注意。
  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握住凤翾的手,让她端着的水杯斜倒,他仰起头,甘甜的水滑入喉咙。
  凤翾看他扬起的脖子,喉结随着吞咽滚动。
  包裹着她的那只手虽然没怎么用力,却好像拥有控制她的力量。
  凤翾心底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酥麻,又痒。
  怀锦舔了下嘴角,嗓音像是被水润过,都变得清润许多:“多谢阿翾了。”
  “嗯……嗯!”
  她慌忙转过身,借着将水杯放回去的机会,平复了下忽然慌忙起来的心情。
  脑海中浮现出宋驰的叮嘱,要她多陪陪怀锦。
  他连口水都喝不上,是怪可怜的。
  凤翾的正义感压倒了忽然袭来的羞涩悸动。
  她坐回怀锦旁边,一本正经地问:“还有什么需要吗?药喝了没?饿不饿?”
  怀锦落在枕上,微微侧着头,直视凤翾:“阿翾陪着我就够了。”
  “喔。”
  凤翾应了一声,环视起这间房。
  虽然从来没来过,但是凤翾能确定这就是云怀真的房间。
  墙上挂的一幅字“无我”,凤翾还在叫他“怀真哥哥”时就仔细钻研过,不会认错,就是云怀真的笔迹。
  凤翾觉得现在这一幕好是荒唐。
  一个不是云怀真的人,一个曾是云怀真未婚妻的人,却同在他房中。
  若是云怀真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因他两人玷污了他的房间而生气?
  凤翾的视线落在靠墙的博古架上,忽地一愣。
  她走过去,拿起那块砚台。
  这是以前她送给云怀真的,他竟然留着?
  当时她怀了一点小小的少女心思,在砚台不易发觉处刻了浅浅的“同心”二字。
  凤翾心情复杂,转念一想,大概他根本没有仔细看,所以没发现这两个字,又珍惜这砚台出自名家之手不舍得扔掉,所以随手放在了这里。
  她想将砚台偷偷带走,但这玩意太沉,塞不进衣服里。
  怀锦见凤翾在博古架前站了好一会,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怀锦的心情蓦地低沉了下去。
  这里是哥哥的房间,他没有忘记。
  想必她是看到了她与哥哥旧情有关的东西,触动了心思。
  怀锦:“阿翾。”
  凤翾拿着那砚台两难,不想让怀锦看到,又不想再把这个她犯傻的证据留在这里。
  她不转身,怀锦的心情就愈发糟糕。
  他准备下床走去她身边。凤翾留意到他的动作,哎呀一声,跑过去阻止。
  于是怀锦便看到了她拿在手中的砚台。
  凤翾追着怀真到处跑的那些日子,怀锦一直看在眼中。她常送珍贵好物讨好哥哥,怀锦也都知道。
  见此状他便猜到了个大概。
  怀锦将砚台从凤翾手中抽了出来。
  凤翾:“啊。”
  眼前这人不是云怀真,虽然他假扮怀真应该知道她的过往,但她可不想让他看到她犯过的糗。
  怀锦将那砚台在手中转了一圈,就眼尖地捕捉到了那个“同心”。
  他忍不住地冷笑一声。
  与谁同心?
  当然是与他的好哥哥。
  怀锦垂眼看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待凤翾懊恼,他便温柔地望向她:
  “对不起。”
  凤翾一愣。
  怀锦声音带着含蓄的伤痛:“这枚砚台是你的心意,我不该随意放在那,以后不管阿翾给我什么,我都会好好保存。”
  凤翾蓦地反应过来,他是在用云怀真的语气说话。
  凤翾觉得好笑,又有些得意。
  哼哼,他没料到她这么聪明,已经知道他不是云怀真了吧。
  她大方道:“行吧,那你就把它好好收起来吧。”
  怀锦转手就将那砚台塞到床上,做低落色,低咳了两声:“这是阿翾送给从前的云怀真的,以后,阿翾还会送我什么吗?”
  凤翾饶有兴趣地问:“你想要什么呢?”
  “如果我有的话,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可以考虑一下。”她大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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