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外面仍有不少人没走。
  船夫那动静闹得那么大,凤翾是长公主心尖尖上的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肯定不能擅了。
  因此不少与长公主府有关系的人家都留了下来,看能不能帮助一二。
  凤翾走出来的时候,等在旁边的众人都看向她。
  第一眼看她是否有恙,第二眼就看到了她拿着的白海螺。
  她们亲眼见云怀真将昏迷的凤翾从船上抱下来,又一直在帐中陪伴照顾。
  再看见他将今日所得的法器赠给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凭白折腾了一番,云怀真到底还是属意她。
  楚安然虽然人品低劣,有句话说的却是事实,凤翾明显要与怀真分道扬镳,但毕竟婚约还在身,她就与孙世则私下相见,令云怀真面上过不去。
  且云怀真性子孤高清傲,就算有几分喜爱,此种行为之后他便绝不会回头。
  可现下瞅着,竟是怀真不在意一切,倒过来追凤翾。
  这是有多爱啊?
  凤翾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似乎含着莫名其妙的敬意,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似的。
  “小姐!你醒了!”
  惜香捧着一碗给凤翾喝的稀粥过来,见她立在人前,惜香哭丧着脸:“小姐,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不谨慎,才让你喝到了被下药的水。”
  凤翾见到她后安心许多:“你没事?慕月呢?”
  “我和慕月只喝了两口水,所以很快就醒过来了。大夫说那药恐会刺激胃,吃点东西垫垫会好些。慕月她去找——”
  “阿翾!”
  凤翾立刻抬头,见杨祐由慕月领着,拨开众人快步冲到凤翾跟前:“你没事吧!”
  原来慕月去找阿娘来了。
  凤翾忙道:“阿娘,我没事。”
  说着,她在杨祐面前转了一圈,好让她看清她没受一点伤。
  杨祐心头大石一下子放下,将她抱入怀中,眼眶随即湿了。
  她不愿让凤翾见她哭,抹了下眼,放开她后,脸上就现出了狠色。
  “楚安然在哪儿?她这次别想轻易逃过去!”
  楚安然?
  凤翾一愣,是她?
  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皱起眉。
  楚安然是不是有病?她都已经不打算和云怀真在一起了,她喜欢云怀真就自己上啊,老是盯着她不放是想干嘛?
  上次已经很过分了,这次手段更加卑劣!
  凤翾觉得以她不可理喻的程度,就算这次得到惩罚,但只要她不死,以后还是会针对她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道她后半辈子都要提防楚安然时不时给她插冷刀子吗。
  想至此,凤翾不禁委屈:“阿娘,她好过分!”
  杨祐拉住凤翾的手,铿锵有力道:“阿翾放心,为娘决不放过她!”
  当时两艘船靠岸,怀真这边将凤翾抱下来,那边李潜已经将楚安然制住。
  杨祐听旁边夫人说楚安然被直接送去了赤蝎司,才解了些气,冷哼一声:“那才该是她的去处。”
  杨祐不肯就此罢休,带凤翾杀去了赤蝎司。
  那里本不是什么人就能随便进的地方,但宋驰一挥手,就以凤翾为当事人为由将两人放了进来,领去看楚安然。
  这是凤翾第二次来赤蝎司,因为气鼓鼓的,所以完全不像第一次来赤蝎司时那么害怕。
  一个赤蝎使将两人领到关押楚安然的房间外。
  因是朝官之女,所以她得到单独关押的待遇。
  那房间很小,没有窗,白日间都要点着一盏灯借光。
  楚安然孤廖地垂头坐着,她肩膀削瘦,灯影下看起来小小的一个。
  外面人来了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是个疯子,你们小心点。”
  赤蝎使好心提醒了一句,然后用剑鞘敲了敲墙:“头抬起来,有话问你!”
  木门打开后还有一道铁门,隔开里外的人。流动起来的空气令灯影摇曳起来,晃到了楚安然的眼睛。
  她半眯着眼抬起脸,然后骤然瞪大眼。
  凤翾被她死死盯着,浑身发毛。
  杨祐把她拨到身后,厉声道:“你就是楚安然?”
  楚安然就像没听到杨祐的话一样,只盯着凤翾,发起抖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痛苦地自语。
  余芳湖上,对于李潜的出现,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期望着或许云怀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当云怀锦划船而来时,楚安然心如鼓擂。他是来祝她一臂之力的吗?
  她就知道,虽然她与他交集不多,但他和她灵魂上是契合的,她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为了他,她犯下再重的罪孽也不要紧。
  楚安然看着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怀真……”她甜蜜地咀嚼这两个字。
  然后她便看到怀锦登上凤翾的船,将她抱了起来。
  他动作温柔,将她抱在怀里时万分呵护。
  楚安然如遭雷
  击,不可置信地喊了他一声。
  然后他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只有不带情绪的冰冷漠然。
  怎么会?他喜欢谢凤翾?!
  不可能……不可能!
  楚安然抓起烛台,拼命朝凤翾扔去。
  “滚啊!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脸!”
  杨祐忙将楚安然拉开。烛台砸到铁门上,烛光熄灭,房中顿时变暗。
  凤翾:……她真的不懂,怎么楚安然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似的?被害的明明是她!
  就因为没能杀掉她就崩溃成这样吗?心理素质这么脆弱怎么敢害人的?
  杨祐皱眉道:“真疯了?”
  赤蝎使不由得为自家解释道:“我们还未审她,关进来的时候看着就不怎么正常,这会瞅着更严重了……”
  楚安然这状态根本无法交流,杨祐恶狠狠地要那赤蝎使保证在楚安然受到惩罚前不可放出她。赤蝎使已经得了宋驰口信,自然应了。
  杨祐这才余怒未消地地带凤翾离开。
  两人离开后,赤蝎使也没有再给楚安然换上新的蜡烛。
  她也不在乎,没了凤翾的脸在眼前晃,她在黑暗中渐渐安静下来。
  但没过多久,木门再次打开了。
  她又回来了!她是不是想来嘲笑她?
  楚安然暴躁地抬眼——眼神顿时清明,紧张地站了起来。
  云怀锦撑着门,松垮地站着,对楚安然说:“你喜欢我?”
  楚安然手指骤然缩紧,她张了张嘴,结果喉咙干涸得发不出声。
  “是。”她咽了下口水,未曾想到自己会有当面对他说出口的一日,“我喜欢你年深日久。”
  “哦,”云怀锦毫无一丝怜惜之心地替哥哥掐断他招来的这段孽缘,“我挺烦你的。”
  楚安然身形晃了晃,她咬牙道:“你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我心机恶毒,本就配不上你。”
  云怀锦赞同道:“嗯。”
  楚安然急迫道:“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求,只愿为你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云怀锦哼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深情?你自我感动,却不知别人看起来奇蠢无比。”
  楚安然完全想不到怀真会吐出如此恶毒的话,她像被怀锦敲了一榔头,整个傻住。
  云怀锦继续道:“我猜猜,你想杀谢凤翾是因为你觉得她负了我?”
  楚安然缓缓点了点头。
  “以后别这么做了。”他说,“她就算骑我头上我也乐意。”
  楚安然骤然崩溃,冲上前抓住铁门栅栏,嘶喊道:“不可能!你该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看得上她?”
  她如目睹神祇堕落般,神魂撕扯,无法接受。
  云怀锦完全不将她的痛苦放在心上,说道:“不好意思,确实如此。我对谢凤翾魂牵梦萦痴情不悔,便是把命给她都行。”
  楚安然攀着栅栏,身体缓缓往下滑,跪坐在了地上。
  云怀锦最后看了她一眼,挥手道:“关上门吧。”
  赤蝎使将木门关上,挂上锁。
  云怀锦一转身,就看到了宋驰。
  他呲着牙笑,匪夷所思地复述他方才的话:“魂牵梦萦,痴情不悔?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指挥使是个大情种?”
  “不这么说,她怎么死心?”
  宋驰赞同地点点头:“她的心病在云怀真,你用他的身份碾灭她的心思,如斩草除根,是个有效的狠招。”
  “说起云怀真,”宋驰道,“单州传来了他的消息,你要看看吗?你假扮怀真是在圣上那过了明路的,而云怀真早晚要回京,到时候怎么收场你可要想好。”
  怀锦眉心皱了下。
  假扮哥哥扮得太开心,他几乎要忘了真正的云怀真还活在单州,会在某一日回来,将他侵占的一切重新夺回。
  怀锦慢慢道:“他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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