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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这一点变化,柳烟黛浑然未觉,反倒是将兴元帝惊到了。
  他知道柳烟黛不喜欢这样,之前就因为他总是馋柳烟黛身子,强迫柳烟黛,使柳烟黛跟他闹了好大的别扭,置他的气,才会将柳烟黛逼成那样。
  他现在不敢了,以至于当他发生些细微变化的时候,他将自己惊出一身汗来。
  该争气的时候从来都不行,不该争气的时候怎么就不肯低头呢?
  这要是让柳烟黛瞧见了,定然会更讨厌他。
  她已经很讨厌他了,他不能让她更讨厌他。
  而这时候,柳烟黛正好转身去拿需要的银针。
  兴元帝就趁着她拿针的功夫,一低头,对自己的亲兄弟饱以老拳。
  废物东西,老实点啊!
  怎么说呢……兴元帝对自己的亲兄弟一向心狠手辣,不管是二皇弟,还是二弟,他都打的毫不留情。
  如果二弟能说话的话,这个时候,二弟一定会爆发出一阵怒吼。
  又让我老实点又给我喂药是怎么回事啊!不行你把我割了得了!
  ——
  等柳烟黛拿着银针回过头时,就看到刚才还好好的兴元帝突然间满头是汗的弓起来身子,喉咙里都冒出隐忍的闷哼。
  “你怎么了?”柳烟黛吓一跳,心说该不会是什么毒发作了吧?她抬手去掐兴元帝的脉搏,没把出来什么毒脉。
  不应该啊,也没中什么剧毒啊。
  “朕——”他似乎疼的很厉害,一张脸都微微扭曲,但柳烟黛来问的时候,他咬着牙,喘息着吐出来一句:“朕没事,朕就是——扯着伤口了。”
  柳烟黛狐疑的将人重新查了一遍,没瞧出来什么地方被扯到了,干脆继续治疗,一边治一边道:“今天晚上会送一批伤患走,你跟他们一起尽早离开。”
  兴元帝这个样子,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兴元帝当时疼的额头上都逼出来一层热汗来,倒在行军床上动弹不得,听到柳烟黛的话的时候,他气若游丝的回道:“朕,朕不能回——南疆也是朕的边疆,朕既有余力,自当镇守边疆。”
  柳烟黛当时正在给他清创,闻言用力往下压了一下,兴元帝这一回疼的吸了一口气,忍着疼拧眉看她。
  他的直觉告诉他,柳烟黛是故意弄他这一下的,但有点不明白柳烟黛为什么是故意的,他这番话落到柳烟黛耳朵里,应当十分中听。
  柳烟黛生在南疆,长在军营,她是纯粹的秦家军的人,兴元帝这一番话是踩准了柳烟黛的喜好来讲的,她应该对他有所改观才对。
  兴元帝狐疑的这一两息,正看见柳烟黛的脸板的硬邦邦的,他忍着疼,柔着声音问她:“朕说错话了?烟黛为何不高兴?”
  柳烟黛本来就不是个很能隐忍的人,刚才鼓着脸不说话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现在兴元帝这样一问,她便冷笑一声,道:“南疆是你的边疆,镇南王不是你的兵将?”
  说话间,她又重重在他的伤处上一刮,疼的兴元帝浑身一颤。
  兴元帝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
  之前他要杀楚珩这件事,在柳烟黛心里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但实际上,兴元帝觉得他只是想想而已,他只是放一个态度出来,但真到了做的时候,他八成是杀不了楚珩的,既然没杀成,那就是没做,既然没做,那就是无辜的,这罪他不肯认。
  当然,这放在柳烟黛这里不行。
  柳烟黛性子太纯,既然纯,就容不下一点杂质,别说是干了,就算是想都不行,有那么一点小火苗儿,对她来说都无法接受。
  她甚至轻视她自己,重视楚珩和秦禅月,她把旁人放在比她更高的位置上,并觉得理所当然。
  之前兴元帝百般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自尽,但涉及到楚珩,才将她逼成这样。
  所以想要得到她的原谅,还得先给镇南王赔礼。
  兴元帝躺在行军床上,重重的喘了两息,后道:“朕——朕的过错,朕愧对镇南王对朕的扶持,朕当下罪已诏。”
  柳烟黛已经没有那么好骗了,她瞧着虽然没那么生气了,但是也不曾答他的话,因为柳烟黛知道,兴元帝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就是因为喜欢她,才不敢再说那些话了而已,但他心里还是那么想的。
  她知道他这个人聪明,狡诈,心狠,多疑,她也知道她不能和他相斗,所以所以柳烟黛没搭理他,只是手脚动作更快了些,等她忙完这些,她就要出去,兴元帝如何,她不想过多沾染。
  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兴元帝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心思。
  兴元帝太敏锐,旁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把心思绕出三十里,他知道,他说这些话柳烟黛根本不信。
  焦躁在胸膛之间蔓延,转瞬间变塞满了他的头颅,他躺在行军床上,看着忙碌的柳烟黛,只觉得一团火在心底里燃烧。
  他的骨头被烧的噼里啪啦响,他的血肉被烤干,他想要问一问,他到底该说什么,才能让柳烟黛满意?
  这太难了,他从不曾去这样细致的想另一个人的想法,他也从不曾这样来揣测别人的念头,他当上位者太久了,当他突然调换一个方向去看柳烟黛的时候,他除了捶二弟和赔礼以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做什么她都不要!
  她什么都不要,不要他的权势,不要他的金银,也不要他!
  也不要他!
  他的身体里有无数咆哮在回响,可是他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躺在这里,像是一个封锁上的皮囊,里面的所有情绪排山倒海一样的撞,但他的皮囊依旧静静地躺在这里,像是在走钢丝一样,细细的想着他即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等柳烟黛收拾好东西,即将起身离开的时候,柳烟黛听见兴元帝躺在行军床上,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朕真的知道错了。”
  柳烟黛没搭理他,起身拿着药匣子从帐篷里行出去。
  她一点都不会相信他,他现在的所有弱势,可怜,都是他假装出来的,只要她相信了,就会踏入到一个深而又深,几乎看不见底的大坑之中。
  她会摔死的。
  柳烟黛摔过一次,所以绝对不要重蹈覆辙,她头都不回的离去,并不知道被她扔掷脑后的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盯着她。
  ——
  撩开帐篷帘子行出去,帐篷外微风拂面。
  夜幕四合,头顶上星月悬挂,偶尔能见到大朵大朵的暗色的云漂浮在月亮四周。
  彼时已经是夜间,少了太阳炽烤,四周凉爽了不少,柳烟黛提着自己的药箱行出来,看了一圈附近安营扎寨的人。
  眼下扎寨的人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秦家军的人,一部分是兴元帝的人,一部分是蛊医。
  之前重伤的秦家军的伤患基本都被送走了,新的士兵还没来得及过来,现在这一片营地之内只有二十几个秦家军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蛊医,以及一队全都围绕在兴元帝四周的亲兵。
  据说,亲兵之内有一位中郎将,此时已经带着人进山林之中,正在缉拿剩下的南蛊人和大陈叛贼。
  柳烟黛看向黑压压的山林。
  山林的轮廓在暗夜之中是看不清的,只能看见一排排山林高木,人们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并不为此而担忧。
  南蛊人算什么?只要秦家军在一日,南蛊人就进不来——这是所有南云城的人的共识。
  哪怕,现在他们就在和南蛊人不到一个时辰的山脚下安营扎寨,他们也并不害怕,因为他们的秦家军就在这里。
  只要秦家军在这里一日,南蛊人就只能留在山中,不能踏出半步,群山以外的地方,都是大陈人的天下,他们理所应当的占据这里,享受这里。
  所以柳烟黛出来的时候,营地之内一片热闹。
  蛊医们一整日忙碌,每一个人都累瘫了,现在正聚在一起,弄点汤饭来吃,而那些秦家军则负责审问那些被抓过来的南蛊人。
  问问他们究竟有多少兵力,是那个寨子在对大陈人出手,又是谁收留了那些叛贼,那些叛贼都交代出了什么,每一件事都至关重要。
  这些南蛊人还知道很多山寨的事情——南蛊人生活在山中,并不像是大陈人一样有一个共同的国都和城邦,相反,南蛊人都是聚集在一起,以“寨”为分割。
  他们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国都,而是一个又一个散乱的寨子,每一个寨子里都有一个寨主,每一个寨主都是一位最强的蛊师。
  南疆二十四山,大陈人不能够搞清楚到底有多少山寨,但是南蛊人知道。
  所以要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来这些。
  因为事情紧急,所以这些秦家军连一个正经的牢房都没有,都是直接将这些南蛊人随便提去了一个地方就开始低头审讯。
  审讯的场面也一定是不好看的,柳烟黛从旁处经过的时候,听见惨叫声,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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