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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周驰野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当他在深渊的时候,他的神女来看他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将她牢牢的摁在胸口间。
  他们亲密的贴着,像是一对交颈的鸳鸯,无须说话,爱意自会从他们的眼中漫出来,他们在痛伤之中拥吻,用力将对方揉到身体里,衣衫似云鹤的翅膀飞离,周驰野与她紧紧地抱在一起,白玉凝在无边的思念之中落泪,看着他,与他说:“我好想你。”
  他们汹涌的顺着浪潮奔涌,在旁人不知的地方无媒相爱,任谁知道他们用这种方式在一起都会唾骂他们,可极致的排斥下会长出最激烈的反抗,绝境的地狱便随之生出最纯洁的爱,如洪水一般将周驰野冲晕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顺从本心,抱她更紧。
  直到许久以后,他才从那种情爱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亲吻着怀中白玉凝的面颊,问她:“你是扮作丫鬟混进门来的?扮了谁的丫鬟?”
  他恢复了些理智,自然也看见了这地上的衣裳,衣裳是丫鬟服饰,再一猜测便能知道白玉凝是怎么来的。
  她定然是假扮成了旁人的丫鬟,趁着宴席混乱,人多跑进来的。
  白玉凝面色潮红的抱紧他的胳膊。
  她在来之前,便将今日要做的事想过了很多遍,本来她还担心周驰野不同意,但现下看来……
  “我随着……一位恩人而来。”白玉凝贴靠着周驰野的肩膀,将自己的故事裁剪掉一些,补充起一些,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交由周驰野听。
  一个聪明的女人,永远不会和男人说实话,哪怕这个男人爱她,哪怕她爱这个男人。
  “最早时候,我们白家落了难,有个贵人因早些年与我父母有旧,所以帮扶了我一把,我才留在长安,后来进了侯府里,贵人以为我要嫁进侯府了,后续便不曾再帮我。”
  “后来,你被侯府抓走,我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去弹奏,恰好又遇到了这位贵人,贵人诧异问我,我身无长物,伤疤尽露,无处遮掩那些旧事,只能说了实话。”
  “贵人怜我可怜,才会带我进来见你。”顿了顿,白玉凝蹭到周驰野的身旁,声线轻柔地说道:“驰野,我太想你了,我想回到侯府来日日见你,我有一个主意,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便能回来了,你——你愿意吗?”
  周驰野望着她,目光灼灼,眼底里浓烈的情爱像是要将人燃烧掉,他说:“你说。”
  他什么都愿意。
  ——
  白玉凝在剑鸣院留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又顺着原路翻墙而出。
  她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走的时候一身轻松,一路回了花园之中,低着头找了个角落处坐着,免得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幸而宴席上人极多,没人看她,她还能偷偷观察一下四周。
  眼下席面正热闹,秦禅月带着柳烟黛在女席间穿梭,周子恒带着周渊渟在男席间座谈,白玉凝的目光穿过人群与花枝,最后小心翼翼的定在了人群最中心处的人的身上。
  这人一身玄青色衣袍,端端正正的坐在案后,神色寒淡,眉目锋锐,手持一盏清酒慢慢的饮,虽身处闹席,但他周身压着一种格外冷沉的上位者气场,似乎将他与整个宴席都割裂开,旁边越是喧闹,便衬得他这一处越静。
  那是太子。
  白玉凝的手指缓缓揪住衣袍。
  她想,这就是二皇子处心积虑想要弄死的人吗?
  她不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而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竟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今日显然好生打扮过,光鲜亮丽的坐在一个轮椅上,由着身后的人推着出来。
  白玉凝暗暗挑眉,抬眸仔细去瞧,发现还真是周问山,而推轮椅的是方姨娘。
  这对母子瞧着都精心装扮过,方姨娘还用淡粉色的口脂,两人从石子路上行来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是谁?他们俩来做什么?
  白玉凝讶然的想,周问山个废人,不觉得自己此刻丢人,竟也要来参加这宴吗?
  第28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但无论旁人的目光如何, 心思如何,这对母子依旧来了。
  这是他们母子俩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虽然没人邀请,但他们不请自来。
  方姨娘略显吃力的推动着手中的轮椅, 清雅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还不忘安抚轮椅上的儿子:“问山莫急, 我们快到了。”
  花园路多是石子路,且地势复杂,上下有坡路,寻常姑娘穿珍珠履走过还好, 若是穿花盆底,都要小心一时崴脚跌了去,更何况是轮椅。
  坚硬的轮椅木轮在花园的地面上用力推过, 难免有些颠簸,坐在轮椅上的周问山用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 侧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母亲温和一笑。
  这几日来, 他第一回柔声安抚方姨娘, 他道:“娘, 儿子不急,您也别急。”
  说话间, 周问山侧回过头来,用欣赏的目光来瞧这热闹的人群。
  红袖添香,盛宴璀璨,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花枝上粉蝶, 众人欢声笑语间,周渊渟坐在人群中央。
  周渊渟今日十分威风,他身上穿着雪色绫罗做的书生袍, 大陈人爱白,书生常穿雪色长衫,瞧着素雅,却一点都不简单,衣裳上用雪白的月华鲛人丝暗暗顺着纹路勾出走线来,乍一看好像是衣裳自带的丝线,但阳光一照,其上的丝线便熠熠生辉,如同那冰川上倒映着的雪山,一副巍峨高寒,风骨卓然的姿态。
  人都是要靠着卖相撑起来的,有些人纵然心思恶毒,但卖相好看,坐于高台上,也会叫人无端生出两分倾慕来。
  周渊渟今日便享受着这样的倾慕。
  无数双眼睛艳羡的看着他,捧着他,他处于人群最中心,紧贴着太子,似是随时都能飞上云端。
  周问山隔着人群花枝看着周渊渟,想,没人知道,这本该是他的宴。
  良久,周问山那阴暗暗的目光划过周渊渟的面,看向花园内的其他人。
  花园内很多人,有些正在投壶饮酒的公子他甚至还认识,前些时候,便是这群人邀约他出去跑马围猎,同时,也是这群人在他跌落马后,围着他讥笑讽刺。
  周问山的目光看向他们,那张儒雅的面上浮现起了几丝笑意,看的越久,那唇瓣弯起的弧度就越大。
  多好啊,他们还鲜活的站着,还随意的蹦跳玩耍,多好啊。
  周问山与他父亲一般的瑞凤眼中流淌出几分怨毒,漆黑的缠绕在他这一副病躯之上,将他变得日渐消瘦,看起来像是一副要死掉了的样子,可是偏生,他瞧着这群人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又笑了出来。
  这一笑,那带着恨意的眼便弯起来,看起来是在笑,但眼底里又掺杂着浓烈的恨意,那带着笑的面颊某一刻很是狰狞,人也突然变得不像人了,像是一只盘旋在轮椅上的蜈蚣,晃动着无数肢节,迫不及待的想爬到他们的身上去,一口咬下他们的脖子,吃掉他们的眼珠,挖出来他们的心脏,在他们的胸腹之中肆意的玩耍。
  而这种混乱的、血腥的念头被困在这一副残废的身躯之中,他甚至无法行走过去,只能这样由人推着,一步一步走近。
  但也不远了。
  周问山的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身下坚硬的轮椅,想,他们要是都死在他面前,血液涌成一条小溪,该有多好看啊。
  与此同时,方姨娘已经推他行入了宴会正中央,轮椅路过一片珠围翠绕,引来不少夫人们诧异的目光。
  这怎的还有人推着轮椅来?
  便有些消息灵通的夫人们互相贴靠着,借着团扇遮盖,偷偷谈一谈这侯府的新鲜事。
  长安门第互通,庶子庶女都是互相娶,互相嫁的,我家女儿嫁去了你家,你妹妹嫁去了他家,各个门户里都有各自的儿女,就难免将消息互相流转,转到你家来,再转到他家去,谁家都没有秘密,再严密的事儿,只要发生了,就难免闹出来点风吹草动来,更何况前段时日,方姨娘与这周问山何其高调,自然有人识得他们。
  “听闻这是侯府那位——侯爷养在外头十来年的外室,之前侯爷病重,险些撒手人寰,临死前才吐露出外面养了个外室,还有了个孩儿,后来领进府门来了。”
  “但怎么是个废人?”
  “说是跑出去与人骑马,活生生摔废了,啧,才进府门来没多久就成了这般模样,也是个没福气的。”
  一群人碎碎叨叨的偷偷说着这些话,偶尔还有人试探性的飘他们一眼,将这对母子从头瞧到脚来。
  方姨娘他们早便知道会引起一群人的目光,但是他们无所谓了,甚至,方姨娘还挺起了胸膛,直面这群人的审视。
  她以前觉得这里的人都是贵人,觉得他们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生怕自己有一处做的不妥帖,叫人讥笑她“外室进门不懂规矩”,但当她经历过大起大落,甚至下定决心报复之后,突然就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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