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是的,目标达到了,但是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你不能既留着蛋糕又把它吃掉,”一位资深编辑安慰道,“哪有什么能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那么,它就是冠军了?”一位同事低头沉思,最后问道。
“从它带来的社会反响来看,”另一位回应道,“的确没有其他作品能和它相提并论。”
虽然活动尚未结束,但如果没有其他作品异军突起,那它的冠军地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它的结局确实挑战了读者的底线。”曾读过《拉维妮娅》的编辑忍不住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与作者沟通,做个文字访谈,看看能否调整一下结局?毕竟如果这篇小说成为征文活动的冠军,读者们一旦知道,肯定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一本带给他们极大愤怒与痛苦的故事,竟然最终成为主流征文活动的荣誉象征——读者们肯定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
“有道理,”为了给自己减小舆论上的压力,编辑同意道,“其实我觉得拉维妮娅不死也可以,呃,虽然现在的医疗条件做手术——还是捐肾,不死很难,但是连露辛达都可以痊愈,作者也可以给拉维妮娅一个奇迹,对吧?”
至于拉维妮娅捐肾的情节,它堪称小说中最震撼人心的高潮部分,想要改动简直不可能。主办方只希望能稍微调整一下拉维妮娅的结局,让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地把大奖颁给艾琳娜。
“但如果她活下来了,”另一位同事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担忧,“那是不是会让读者对埃德蒙的恨意减轻,甚至觉得他不再那么无情?”
“这就交给作者去决定吧。”资深编辑沉思片刻,最终一锤定音,“反正我们也没法替她做决定。如果艾琳娜觉得她的结局需要调整,那就修改;如果她坚持原本的设定,那也只能尊重。”
很快,他们草拟了一份文字访谈稿,详细阐述了读者的反馈和对结局的强烈反应,提议是否考虑适当修改结局。稿件通过《女士月刊》迅速寄往坎贝尔家附近的咖啡馆,随后由一位女仆取走,并小心地放在了艾琳娜的房间里。
“艾尔还不回来吗?”看到女仆从艾琳娜的房间里出来,坎贝尔夫人不禁诧异地问道,“她在丽兹家里也呆了好几天了吧?”
“她今天回来,”爱德华在她身后解释道,看了眼面无表情喝汤的珍妮,“我下午去接她。”
“好吧,”坎贝尔夫人点点头,问珍妮,“你好点了吗?亲爱的。”
“我好多了,”珍妮回答道。
虽然每次回想起那个故事的情节,她还是会忍不住生气,但她已经学会了不去深思,尽量不让它再影响到自己。
然而,这个故事的影响仍然挥之不去,那种对“纯爱”的期待,那种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在《拉维妮娅》的悲剧中被无情地摧毁了。珍妮再也无法回到曾经那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甚至显得有些天真的自己了。
尤其是她曾在阅读时把谢泼德代入埃德蒙的角色。如今,每当她想到谢泼德,心中便涌上一股烦躁的情绪,那种曾经对他无比欢喜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感受,”坎贝尔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我也看了那个故事,你那么伤心、愤怒,我都能理解,我看的时候,也非常生气。”
珍妮瞪大了眼睛——还好母亲不知道艾琳娜的马甲,不然她恐怕不止生气了。
“你知道吗,亲爱的?”坎贝尔夫人继续说道,声音轻柔,“我读完那本书后,心里也很沉重。故事中的那些不幸,看得人很难不心生愤怒。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我们想的去发展。”
珍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是啊,生活总是有太多无法预测的曲折,”她叹了口气,“尤其是那些……被误导的感情,根本没有办法圆满。”
坎贝尔夫人温柔地拍了拍珍妮的手背,“你这么年轻,经历的事情还不多。感情的事,谁也不能强求。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每一段感情里,都保持清醒和理智,拉维妮娅她是一个多么热情、有勇气的女孩子,就因为她的爱太过执着,以至于最终无法承受那份痛苦。”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选择一个好的人结婚,”爱德华适时地插话道,然后被坎贝尔夫人瞥了一眼。
“她的故事虽然让人伤心难过,气愤不已,但也能让我们从中学习到一些道理,”坎贝尔夫人劝解道,“有些爱如果不能得到回应,最终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母亲,你说得对。”珍妮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学会更加理智地看待感情。”
“这么说,你还要感谢这个故事呢,”爱德华调侃道。
“闭嘴吧你!”珍妮没好声气地喊道。
第322章 请愿活动
在《拉维妮娅》迅速风靡社交界后, 各大报纸的文学版纷纷刊登对这部作品的评论,而评论家们的观点却出现了截然对立的两派,围绕这部小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拉维妮娅》是本世纪少有的文学瑰宝, ”评论家在《时代报》上撰文写道,“它以锐利的笔触揭示了人性的脆弱与爱情的无常。谁说文学的职责只是让人快乐?真正的艺术应当让人思考、让人痛彻心扉。这部小说让我们重新审视了那些看似光辉的爱情理想,堪称悲剧艺术的巅峰之作。”
来自《卢恩顿报》的评论家十分赞同他的观点:“这是对浪漫主义的致命一击, 也是对‘浪子文学’的一次必要反思。作者通过这部作品告诉我们,爱情并非永远美好, 我们必须正视它的不完美。拉维妮娅这个被爱情毁灭的女人,将成为一种不朽的文学形象。”
而《晨报》的专栏作家则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拉维妮娅》根本不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 它更像是一场针对爱情的残忍实验。它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剥夺了读者对爱情最基本的期待。这样的小说能被称为艺术?它不过是用痛苦换取读者的注意罢了。”
她痛斥这部作品对爱情的描写冷酷而绝望:“拉维妮娅是被折磨至死的,她的善良与勇气并没有为她换来幸福。这样的结局是对读者情感的粗暴践踏。”
随着争论的升温, 一些报纸甚至刊登了评论家们彼此抨击的回信。支持和反对派在报纸上吵得不可开交, 一时之间, 就连不常阅读小说的人都对这本书生起了好奇心,然而, 当他们好奇地去翻看的时候,便会加入到怒喷作者和出版社的队伍中去, 甚至各大报纸还专门开设了专栏,刊登这些读者的来信。
——然后让更多人心生好奇,找来阅读,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
“看来这次征文活动的胜利已经毫无悬念了, ”一场文学沙龙里,哈代笑着对盖斯小姐说道。
“单就文学价值而言,”盖斯小姐皱眉道,“我觉得它可能没有太多的社会深度,而且有些情节过于戏剧化了, 但不得不说,它的文学影响力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是啊,”一位作家也凑过来聊道,“之前她参加野人俱乐部的文学研讨会,说自己要写一个女士为了爱情付出一切的故事,对不对?”
“您记性还挺好的,”哈代笑了声道,“没错,这是她说的。”
“在《拉维妮娅》出现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作家笑呵呵地道,“如果是我,我应该怎么写这样的故事。”
“哦?”哈代先生好奇问道,“您会怎么写呢?”
“我可能会写女主角爱上一位外籍男士,”作家侃侃而谈,“但由于家族的期望,被迫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用一生的忍耐换取家族的安稳……我觉得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付出一切?”
“其实我也有想过,”乔治女士听到这里也插话道,“但是我想的是这位女士放弃一切去追求一位贫困,但真心相爱的男人,虽然她失去了家族的庇护,生活变得穷困潦倒……也算是付出一切了。”
反正,他们以为的“付出一切”,和艾琳娜所写的“付出一切”,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时候,沙龙的女主人带来了几位陌生的脸孔,就女主人的介绍,他们是来自弗兰西的著名诗人和作家。
女主人分别为他们介绍一番后,便笑着破冰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拉维妮娅》,”乔治女士回答道。
“我就知道,”女主人含蓄地用扇子遮住笑容,轻轻挑起了一个玩笑,“看来我们的沙龙可以改名叫‘拉维妮娅讨论沙龙’了。每次大家都绕不开这本书。”
她寒暄了几句,好让这些陌生的面孔能够更自然地融入沙龙的氛围,然后便转身去招待其他的客人了。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拉维妮娅,”弗兰西的客人主动地道。
“最近不管是沙龙还是茶会,”哈代先生应和道,“应该都能听到这个名字。”
“不是在这种社交场合,”弗兰西客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传单,“其实是在来沙龙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