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清滢唤道:“李太医。”
李太医赶紧上前诊脉细看,确认后恭敬的道:“陛下已无大碍。臣去煎几服安神护体的药,陛下不久便会恢复。陛下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再伤神思。”
顾清滢道:“劳烦李太医现在就为父皇准备汤药。”
“这是臣应当做的。臣现在就去。”说罢,对众人行礼,带着太医院的人一起退了下去。
顾清滢道:“刘公公。”
刘淮马上应道:“奴才在。”
“父皇可有用午膳?”
刘淮当即跪下,道:“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伺候好陛下。”
顾敬有些虚弱的道:“清滢,此事不怪刘淮。”
“父皇,儿臣并无责怪刘公公之意。只是想着既然父皇一直未用午膳,现在应用上一些。刘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想来最是清楚如何能伺候好父皇。本宫不能时刻孝顺父皇于身侧,还望刘公公能替本宫照顾好父皇。”
刘淮登时汗如雨下,道: “殿下,是奴才没有伺候好陛下,请殿下责罚。”
顾清滢亲自扶起刘淮,道:“本宫说的都是心里话,刘公公切勿多想。”
“奴才不敢。奴才现在就去为陛下准备午膳。”说完即刻出去安排,走出西间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大公主的这番敲打,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顾敬轻咳一声,看着三个皇子,道:“朕已无事,你们三人先下去吧。清滢和昀儿留下,陪朕说会儿话。”
这话让三个皇子甚是难受,却又不能忤逆圣意,只能把不满埋在心底。
五皇子顾曙恭敬的回道:“儿臣遵旨。”抬起头,眼眶通红,道:”父皇要多休息,莫要再操劳了。儿臣,儿臣……”说着竟哽咽起来。
顾敬难免动容,道:“朕知你素来孝顺,莫要担忧,去吧。”
二皇子和三皇子心中气急,暗骂老五伪善,惯会做戏,可也无法,只能道:“儿臣告退。”
待三个皇子退了出去,顾敬方对镇国公道:“国公爷,北方战事一直是大周大患。如今明惠郡主有望彻底平定此事,断不能错过机会。然,这几年战事不停,国库渐空,朕实是为难呀。”
“陛下,纵然国库空虚,此次也要打。再难,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如若错过此时,北齐会如冻疮一般反复扰我大周。晨儿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不是老臣这个做外祖的夸口,此次战事由晨儿统率,用不了多久,必会大捷。”
“朕自是相信国公爷,也相信晨儿之才。”他看向魏梃,道:“丞相如何看此事?”
魏梃看了一眼皇后和公主,谨慎的没吱声。
顾敬笑着说道:“郡主都要做王爷,当大将军了,皇后和清滢在这听听也不无不可。”
魏梃听皇上如此说,方道:“臣赞同镇国公所言。明惠郡主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夺回凛关八城,此时趁势攻打北齐,实为千载难逢的机会。瑞王薨逝,定北将士皆是战意凛然,战事必胜。至于钱粮,臣愿协同户部、兵部共拟对策。”
顾敬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八皇子顾昀,又看向顾清滢,道:“清滢觉得如何?”
“儿臣以为,可。”
顾敬沉吟片刻,对镇国公和丞相道:“即刻讨伐北齐!”
两位老臣应道:“陛下圣明!”
皇帝饮了一口八皇子递过来的茶,唤道:“刘淮!”
刘淮从门口进来,道:“奴才在。”
“传朕旨意,即刻拟两道圣旨。第一道,准定北军讨伐北齐,待大胜归来,论功行赏。命靳忠同礼部、宣旨太监携圣旨尽快赶回凛关,不得有误。第二道,由丞相和户部、兵部共拟对策,限期月内筹措出足够的钱粮。由左、右都御史监察,陆续运往凛关。将此诏书通传全朝,若有胆敢延误军机者,督察院即刻严办,决不姑息。”
顾敬对镇国公和丞相温声说道:“两位爱卿今日辛苦,回去歇息吧。”
镇国公和丞相叩谢,又向皇后和安国公主、八皇子行礼后退了出去。
刘淮向文和殿内诸官传达了圣上的旨意,道:“各位大人,陛下已无大碍,大人们无须担忧。”他看了看殿外的日头,道:“现在已近申时,各位大人今日甚是辛苦,都早些回去吧。”说完也不等众官反应,转身回了。
“这……”
群臣被连续两道旨意砸在当头,还没来得及计较其中利害就被打发了。众人无奈起身,心说还计较什么?圣上心意已决,又得镇国公和丞相支持,已无转圜的余地。再者,赐封明惠郡主之事都已坐实,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大臣们三三两两,结队向宫门走去。每个人都是拖着腿走路,有年老者甚至直不起腰。今日实是跪的太久,身子骨都要跪散了。其中便属兵部尚书赵令和礼部尚书李礼最为凄惨,两人可说是从头跪到尾,陛下一直未让他们起身过。二人相互搀扶,越想越气,竟彼此埋怨起来。
赵令气愤的道:“魏梃那老匹夫着实奸诈,先帝说那番言论之时,怎会想到瑞王只会有明惠郡主一个女儿?瑞王正值壮年,先帝怎会想到他之后会再无其他子嗣?你明知如此,为何不驳斥?”
礼部尚书李礼本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听到这里,一肚子的愤懑如被点着的炮仗,炸了开来。他一把甩开赵令的胳膊,低声吼道:“我为何不去驳斥?你说要如何驳斥?丞相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先帝所说?再者,其他几位尚书都已肯定其言,我要如何反驳?你现在说这话是何意?他问你时,你不是也认同其言,怎不见你去辩驳?怎的就成了我的不是?”
赵令被李礼惊到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李礼抬手指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老糊涂了?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圣上从最初就已认同了定北军的奏折,问我们不过是想走个过场。自我们跪下之后,陛下可曾让我们起来过?其中的不满已是明显。你当那右都御史刘监是谁?那是长公主的人!镇国公、丞相、那些文武官员要么本就支持郡主,要么就是看清了形势,就连宁国长公主都在偏帮郡主!”
李礼长叹一口气,道:“我和你一样是老糊涂,现在才想明白。圣意难违!圣意难违呀!”说罢丢下赵令独自一人走了。
忠义侯宋括落后他们二人几步,看着礼部尚书李礼气愤离开的背影,心中亦是愤懑难言。今日得知瑞王一事,起初确实震惊不已,然而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若是能接掌定北军,自己手中握有的军权将是大周第一,再无人可撼动。若此事成,自己会有更大的把握助九皇子将来登上皇位。即便不想如此长远,只要自己攻下北齐,定会与镇国公平起平坐,升为公爵,世袭罔替。
宋括自认于兵法一事上不输瑞王,又怎会打不下北齐?可谁成想,朝堂之上会如此出人意料,竟让明惠郡主那么一个女娃娃接掌了定北军!他思量着,这镇国公的出现着实蹊跷,而丞相不惜搬出先帝,说出内里秘闻,此举最是让人惊异。丞相是何等谨慎之人,竟然也极力支持如此荒谬的奏议。想到这里也只能暗叹,罢了,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第6章
靳忠没有离开,见镇国公出来就迎了上去。
魏梃看见靳忠过来,便与镇国公告辞,去忙粮草的事。
镇国公之子甄明理向丞相行礼后来到父亲身旁,恭敬的站好。
靳忠要向镇国公行礼,被镇国公一把拦住,道:“不必多礼。”接着低声道:“此非谈话之地,国公府你也不便去。咱们长话短说。郡主可好?”
“王爷薨逝,殿下急火攻心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犹如疯魔,每逢战事必亲自上阵杀敌,诸将皆劝阻不住。幸好殿下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并无大碍,如今一切安好。”
镇国公长叹一声,道:“月前我便收到了晨儿的来信,已详知经过。没想到呀,老夫这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早已看透生死的镇国公眼中含泪,笔直如松的脊背如枯树般弯了下去。
旁边的甄明理落下泪来,不禁想起了姐夫顾光与长姐在一起时的模样。姐夫一直对长姐爱重有加,一心一意。哪怕长姐离世,只留下晨儿一个女儿,姐夫也未以子嗣为由续娶他人,更不曾沾染其他女子。自己虚长姐夫一岁,姐夫对自己是敬重有礼,待自己的父亲更是如同亲父。姐夫从不曾自视身份尊贵便给他人冷眼,如今骤然离世,实是令人难以接受。再想到孤身一人的外甥女,更是悲从中来。
靳忠看着悲痛不已的镇国公,再一次红了眼眶,勉强稳住情绪,道:“国公爷节哀,身体为重。王爷在天有灵,必不想看到国公爷如此呀。”
镇国公用苍老的手拭去泪水,拍着他的肩,道:“老夫此生再无所求,只盼能在闭眼之前看到你们郡主平安归来。”
靳忠执军礼,郑重的道:“请国公爷放心,定北军将士必会竭尽全力,保护殿下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