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折腾了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把自己折腾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的。这么抱着被子,红着耳朵,给自己放了遍《大悲咒》。
  他现在想不到静下心来的方法了,一会儿想起贺棠,想着他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假装学习,却在课堂上画这颗心的样子,一会儿又想给贺棠发消息,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他不能,万一贺棠就是随手写的,自己这么斤斤计较,又得在贺棠面前把面子丢尽了。
  他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儿上的学,书包里装着贺棠的那本日记本。
  他用下课的空当时间把那本子都翻遍了,一页一页地翻,除了让他闹心了一晚上的“心”,他没发现任何其他的端倪。
  这一天他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他跑回了家,抱着胳膊杵在门口堵人。他等得越久心里越气,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了,奶奶催他吃饭催了好几回,贺棠也没来。
  他回房拿了手机,正准备给贺棠发消息,就瞧见上边的留言,几分钟前留下的:“你杵门口嘛呢?跟要吃人似的。”
  喻开:……
  喻开:“你来了?在哪儿?”
  贺棠:“来了,又走了,我可不想看你脸色,也不想跟你打架。”
  喻开:“……”
  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佩服贺棠这好眼力见儿。
  他站在房里,杵着长腿打字:“回来。”
  贺棠:“你当我脑子让驴踢了?傻了才回去。”
  贺棠:“我都到地铁口了。”
  喻开:“……”
  喻开:“我看你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不回来我把你错题本一把火烧了信吗?”
  贺棠:“随便。”
  随便!
  我闹心了一天一宿的东西你就一句“随便”打发了?
  天底下还没这样的事儿呢。
  他尽量压下自己的火气,屏息打字:“回来,不跟你闹,买冰棍儿了。”
  贺棠:“你真没事儿?”
  喻开言语恳切:“饭都没吃呢,一大家子等着你,再不来冰棍儿我都吃了。”
  贺棠过了一分钟才回复他:“成吧。”
  十几分钟后,贺棠被喻开堵在屋子里。
  喻开一个标准小擒拿把他按在床上,冷笑着问:“少爷,您心可够大的。”
  贺棠:……
  贺棠脸都绿了,骂道:“你大爷啊喻开,有你这么说话不算数的吗?再说了我怎么着你了啊?”
  喻开:……
  他一个冲动,差点儿直接就开口问那“心”的事儿,冷静了一下还是决定给自己留点余地,直接亮出来,万一贺棠没那意思,他丢人可就从西城一路丢到兴安岭去了。
  平静了会儿,他闷声闷气地说:“你给我讲老实话,有没有早恋?”
  贺棠:……
  他沉默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你丫好像有那个大病。”
  喻开不为所动:“说。”
  贺棠憋屈地说:“没有。”
  喻开:“那有没有喜欢的……人?”
  贺棠:……
  贺棠被力气大得跟牛似的喻开按着,使不上力气,亏得他常年练舞,要不这腰都该断了,他挣扎不开,也不挣扎了,瘫在床上,生无可恋地说:“无可奉告,您还想问点什么?给个痛快地成吗?”
  不说?
  喻开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你那本上画的那个心……”
  话音没落呢,他的门被锤响了,喻奶奶的大嗓门儿在外边儿喊:“吃饭了,别忙着学习了,那学问也不能长腿跑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俩人:……
  屋内沉默了片刻,喻开纠结着要不要继续把话说下去,贺棠悄悄侧过半边脸瞧他,俩人默默对视,喻开给自己了点勇气,正准备继续说,喻奶奶又开始拍门:“喻开你不吃就不吃,我给棠棠买了全聚德烤鸭呢。”
  喻开:……
  真就服了。
  他松了牵制贺棠的手,坐在床边,扒拉了下自个儿的头发,抱怨道:“我这孙子还真就跟孙子似的。”
  他松开了,贺棠却没起来,他维持着原来趴着的动作,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喻开灰蓝色褶皱的床单,屋内安静了半晌,俩人一时都没说话。
  夕阳照进屋子,把墙上的时钟分隔成两个部分,光影分界线上,一明一暗。六月的杨树飞絮透过窗纱钻了几缕进来,随着刚刚俩人的动作扬起,在空气中飞了片刻,又随着两人的停滞缓缓飘落,连带着空气中细小的灰尘一起,滴答滴答的时钟背景下,仿佛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喻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这话是问不下去了。贺棠平时嘴那叫一个利索,向来有来必有往,这会儿却也消停了,他一消停,尴尬的就是自己。
  半晌,他轻咳了声,准备下床,直接出去。
  贺棠却突然开了口,他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没早恋,爱信不信。”
  说完,他撑着床起来了,也没看他,直接开门出去了。
  屋里就剩他一个,他看着一片落了地的飞絮因为贺棠走动带起的风茫然地扬起,抬手覆在脸上,使劲儿地揉了一把,这才稍微清醒点,推门出去了。
  贺棠正陪他爷爷奶奶吃饭,有说有笑,跟在他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一开始相识的时候自己没总找他茬儿,贺棠在自己面前也会是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随口调侃:“不知道等等我。”
  喻奶奶怼孙子怼习惯了,瞪了他一眼:“多新鲜呐,腿长你自己身上,出不出来我们管得了?”
  喻爷爷也说:“叫了你多少回了,吃个饭还得三催四请的,这要是搁我们过去……”
  喻爷爷又要开始感叹他的峥嵘岁月了,喻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一直注意着贺棠,可打他从屋里出来,贺棠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余光也没有。
  他没当回事儿,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学习自然就好了,结果饭吃完了,他回了趟屋的功夫,贺棠就没影了。
  他在院里到处瞧,问厨房的奶奶:“那小子人呢?”
  喻奶奶诧异地瞧他:“走了啊,说今儿有事儿,没和你说?”
  喻开:……
  他快步跑出了门,又跑到了胡同口。斜阳照影下,胡同口几个大爷、大妈围着下棋聊天,电线上麻雀叽叽喳喳地梳理羽毛,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蹦蹦哒哒地往回走,二八杠自行车路过时颠儿出铃声,他熟悉这里的一切,但是没找着贺棠。
  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好像过分了,皱着眉回了家,从床上捞起手机,手点在屏幕上的时候紧张得要命,他怕贺棠又给他删了,这回他真就没法道歉了,因为他没法说自己今儿为什么抽这风。
  好在,谢天谢地。他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贺棠的对话框还在,并且发了条消息,虽然不是什么好话,简单的一句——“你丫就是有病。”
  喻开回了句:“那也是你先有病。”
  贺棠回得很快:“错题本不要了,你爱扔就扔,我明儿不来了。”
  喻开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这回是真把人得罪狠了。
  他抿着唇打字:“不学了?”
  贺棠:“我爸给我找了家教。”
  ……
  第102章 一步一忖一陶然
  喻开扔了手机,躺回了床上,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虚空盯了会儿,又落到了书桌上自己的书包上,那里边的本子,贺棠说不要了。
  天色更暗些的时候,他起了身,出门儿把那个闹钟似的准时在他窗前叫唤的蛐蛐儿给捉了,也没踩死,拿了个小碗扣在青砖地上,做完这蠢事后,他仰头瞧了会儿天上的弯月牙儿,才回了屋。
  他想啊想啊,都都没找到和贺棠重新说话的切入点,这么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放学,他又去了趟陶然亭公园,南屏晚眺亭上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把乐器练出花儿的少年。
  他心里不舒服,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就觉着这心踏踏实实地在肚子里装着,他怎么就觉得落不到实处呢?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强迫自己看书,到了半夜,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皱眉扫了一眼,想关静音,瞧见那条推送的微博,心跳倏地一下加快了半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紧张,攥着手机点开了页面。
  贺棠发了张数学稿纸,上边题做得漂亮,步骤和思路都清晰。
  上边配文是:还没睡,决定要熬夜学习了!
  喻开:……
  他瞧着不断上涨的评论数,闹心地纠结了几秒,还是顶着那个“咩糖”的昵称在下边评论:“熬夜学数学,就你那脑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挨个字删掉,模仿小姑娘的语气回了句:“早点睡,做数学题得让大脑清醒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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