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后来,我诚心诚意把你当长辈看待,你要我帮你谈的生意,跑的商务,出席的会议,我哪个没有答应?”
  “但你。”桑也的声音陡然抬高。
  又迅速回落。
  “自始自终,都怀着利用我的想法。”
  “从三年前圣劳伦斯山上的那场赌注开始,我就在你的算计之中,对吗?”
  林肯帮他,不是因为可怜他被柴柯斯刁难,而是知道了成安拍卖行!
  从那时起,他便处于林肯为自己儿子谋清白的深算之中。
  “我是利用你不假,但你也别把自己说得多么无辜。”
  林肯敲了一下手杖。
  “这三年来的宣传营销,难道你没有得利?”
  清鸣在桑也耳边盘桓。
  他不无辜?
  桑也心中勃然,站起身来,凌然看向林肯。
  “张明跟了我三年,对我的爱好了如指掌,让他订餐厅,订酒店,从来万无一失。我在各个公司跑,他也跟着我满m国跑,连我回国,他也表示愿意一直跟着我做事。”
  林肯皱起眉,不明白这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可结果呢?在三年前他就站在了和相召南一边,我的对立面!我自认待他不薄,他却骗了我三年,瞒了我三年,背叛了我三年。如果不是被我发现,是不是还要若无其事地骗我一辈子?”
  桑也说着,整个躯体都颤抖起来,仿佛将要气得晕厥。
  但他强压着不甘,深呼吸调整了下,继续道:“三年的时间,我对你的态度,从可以借助的商人,转变为可以信赖的长辈,而你,对我的利用却从始至终毫未动摇,甚至还要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们各有图谋。”
  “可是后来,我图什么了。”
  一滴滚珠般的泪从桑也右眼角垂直滑下来,挂在下颌处。
  桑也抬手,毫不犹豫抹去它。
  他只图真心。
  可这世界桩桩件件都让他觉得付出真心就完了!
  他无力地跌坐回办公椅上。
  双目失神,不像方才控诉般明亮。
  “我要是真的铁石心肠,就不会在半年前你第一次在拍卖中动手脚时和你吵架,也不会在吵架之后踩着红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知道我有多煎熬?甚至因此,为了逃避,选择了回到c国。”
  “可你还是没有放过我。”
  桑也摇头,碎发飘摇,“也是,林肯先生布局了三年,怎么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者的一时难过就放弃呢。”
  “至于我在网上的热度,呵,”桑也抽了下嘴角,“难道不是因为你要顺理成章把钱洗了不得已的策略么,你以为强行安在我头上就能把你自己摘出去吗。”
  林肯沉默许久。
  不知道他心中想了什么,又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良久,林肯握紧了手杖,娓娓道:“无所图谋?我林肯在m国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只是把我当长辈,这话你听来不可笑吗?”
  桑也蓦然笑了。
  林肯又给他上了一课。
  任何人都被利益连接起来,所有人围着利益转,除了血脉,世上好像就不会再有任何纯粹的信任了。
  甚至连虚无的alpha集体利益,也能让一个看似忠心耿耿的人叛主整整三年!
  他都想直接承认,对,他就是一肚子坏水,就是满腔算计,就是装的天真无邪骗人骗得团团转。
  然而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破开,相召南带着愠怒出现在门口。
  桑也拧眉,相召南全然不顾,反手带上门,跨步站在桑也身边。
  “如果所有人都事事有所企图,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完了。”相召南后颈的纱布并没有更换,上面的血渍已经变成深红色,显得他有些憔悴,但他说话的神色又丝毫不见疲怠与狼狈,“林肯先生诸事算计,自然不明白真心为何物。”
  桑也赫然转头看向突然闯进来的相召南。
  却见他目不斜视看着林肯,视线交汇之际,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
  林肯意想不到相召南会为桑也说话,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站在原地,而相召南,也被自己无意中的话击中灵魂,愣在原地。
  无人知晓的地方,相召南暗自握紧了拳。
  脱口而出的话语是否让林肯有所感悟,相召南不清楚;
  但实打实在他心口敲响了寺钟,一声铮鸣,让他突然醒悟——
  不是所有人都贪图那一点可怜的利益。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晓燕和相民那样。
  相召南喉头突然涌出一口腥血。
  桑也并非只把他当成治病的药方,在每一条讯息后面,都有一份等着他回家的期待。
  而他固执地质疑那一份真心,最后将一缸甜酒酿得苦涩无比。
  这话说给林肯听,却又何尝不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听。
  李由开解了他无数遍,都不如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效果显著。
  有预谋的劝阻,被他字字击破;脱口而出的言论,揭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自此,利益论最坚实的维护者站在了它的对面。
  林肯被戳穿,也有些挂不住脸。
  两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自己咄咄逼人,毫无尊敬,成何体统。
  他抬起手杖重重一杵,“你是有本事,叫你前夫都远渡重洋来给你说话。”
  第60章
  相召南回头看向桑也。
  在这个话题上, 他永远处于下风。
  桑也漠然收回眼神,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是林肯先生教得好。要不是林肯先生开导我,引领我, 我也不会和相召南纠缠至今, 不是吗?”他莞尔一笑, 似乎毫不在意。
  林肯要他的热度去把油画价格炒起来, 不被怀疑地把几十亿洗干净,亲手把桑也和相召南捆绑在一起。
  那现在相召南为桑也出头, 也只能算林肯求仁得仁。
  林肯的目光在桑也和相召南二人身上流转, 带着审视与居高临下的高傲。
  “既然你也承认是我教得好,我们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桑也微微挑眉。
  未曾想他们之间居然还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空间。
  “我还有一笔钱, 你帮我处理干净, 我让利这个数。”林肯比出一个数,五成。
  桑也彻底笑了。
  竟然还想着拉他下水。
  他尚未开口, 相召南便厉声道:“林肯先生想必是年纪大了, 脑子不清醒。不是所有人都贪图那点蝇头小利,这个观点还不够鲜明么。”
  “几十个亿,我们想要, 多的是清白路子,何必去趟浑水。”
  林肯看着说话的相召南, 心中不屑, 又转向桑也, 见他没有半点表示, 明白这二人是一个意思, 冷哼一声。
  “既然你决意要和我对着干,那你就要承受住后果。”他眼里藏不住的是愤怒和嘲讽。
  桑也心中一沉,谈崩了。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只是后面的形势, 恐怕难捱。
  林肯转身就走。
  桑也悠悠开口: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在他误入歧途的时候纠偏,而不是到现在——”
  “姗姗来迟。”
  林肯被戳中了心事,扬手一挥手杖,打在门框上发出震响,躲在办公室外的几个职员吓得头都缩了回去。
  “你还没资格来教我!”
  等林肯离开,乌泱泱的脑袋才回到他们的办公岗位上去。
  桑也顿时浑身泄力,靠在椅背上。
  得罪了林肯,但能不能废除那道合同还是未知数。
  和谈谈不下来,又不可能在林肯面前玩舆论,整个m国的流媒体可都在他的控股之下,那就只能……硬走法律手段了。
  可惜这也不是条好道。
  密闭的办公室,明亮但并不温暖的阳光,让两道呼吸格外缠绵。
  桑也仿佛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吵死了。
  他烦闷地想。
  扭头看去,却见相召南一脸悲痛的样子。
  尽管站立着,却仿佛浑身蜷缩在一起,面部的表情更是复杂难辨。
  桑也目光停留在脏兮兮的纱布上。
  “不是叫你去医院处理下吗?”
  相召南这时才被他唤醒,慢慢转动脖颈,面向桑也。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悉数被他咽下,只说了句:“身份证,被偷了,去不了医院。”
  桑也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身份证被偷了你不知道用虚拟卡吗?我记得我捅的是你的腺体不是你的脑子吧。”
  相召南彻悟般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下去。
  他满脑子都是桑也,身份证被不被偷他也不会去医院。
  桑也捂着脸,真是欠他的。
  噌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见身后没有动静,又转身:“愣着干什么。”
  相召南起初有些犹豫,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跟上,也不顾自己后颈的伤口,快步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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