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凌星有些奇怪。
  相召南盯着客厅的墙壁,那里有一块通铺大理石的空墙,以前是客卧,后来被桑也改造成画室,因为是隐藏门,很少有人注意到,连相召南都忽视它以至于四年来从未踏足。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凌星画室的位置,反而问道:“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
  “书房里的……照片。”
  相召南的语气似乎有些恐慌,凌星只觉得怪异,“知道了,我告诉他的,怎么了?”
  “他,说什么?”
  “说什么?耶耶什么也没说。”凌星没心情和他谈这些,只问:“画室在哪?”
  相召南没再说话,朝着客厅的大墙走去,找到隐藏门的开关,把门打开。
  “要拿什么,去拿吧。”
  画室很暗,相召南粗略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在门口等着凌星。
  凌星进去时还嘟囔了一句:“还要在门口守着,我是贼吗?”然而话音未落,画室内就传来凌星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天哪——”
  相召南听了凌星所说“耶耶什么也没说”,便感觉心里那种没底感重新涌现。他以为桑也得知自己收藏了他早年的照片后会喜笑颜开,会恃宠而骄,会嗔怪痴骂,但桑也什么也没说。他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藏着他的照片吗?
  他害怕被发现自己藏在暗处的秘密,可现在更让他害怕的事情出现了,桑也对他的秘密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他就是装模做样!装得一副深情模样,其实只是把他当治病的药方。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但很快,他的思绪被打断,凌星的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朝着画室看去,只模糊看到当中一副画的残影,就被突然关上的房门遮挡了视线。
  相召南皱眉,黑色眉眼里蕴藏了浅淡的痛意。
  他推门,门被凌星锁了。
  里面藏了什么?
  相召南摸着隐藏门的开关,把房门再次打开。
  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凌星慌乱地挡住什么东西,神情惊愕。
  可能是在好奇为什么反锁了门还会被打开。
  相召南没说话,这房子的所有门都锁不住他,因为他的指纹有最高权限。
  他没管凌星,大步跨行到凌星身后,抽出被人挡住的东西。
  是一幅画。
  画上是……他?
  模糊的人影,一袭黑色西服,宽肩窄腰,藏在西服内的肌肉似乎快要爆发出来,没有人脸,只有微微下俯的上半身和敞开的双腿,视角自下而上,仿佛寓意着臣服。
  是他。
  不仅这一幅,画室四周还摆放着许多完成的画作,都没有人脸,且都蒙着一层薄纱,如同添加了高斯模糊特效,但从人物的穿着来看,是他无疑。
  他知道桑也擅长绘画,却不知道桑也居然画了这么多他。
  他一时又产生了怀疑。
  桑也为什么给他画这么多画?为什么给一个解药画这么多画。
  要不是他从凌星口中得知了桑也的漠不关心,他都要怀疑桑也是真的爱他了。
  在他愣神这片刻,凌星已经找到了他要带走的画。
  相召南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风景画,美好绚烂。
  唯独没有一副关于他的画。
  特意让人再度返回来取他遗漏的物品,却独独把为他所画的画作撇下,连那些无关紧要的风景画都要带走,却不要他!
  果然,桑也根本不在意他,只把他当作泄/欲工具罢了。
  他心里深知这一切,但口上还是不死心地发问:
  “这些不要么?”
  他指着地上摆放的一圈风格独特的人像画。
  凌星一眼就看出画上都是相召南,当然是怎么毒怎么回答。
  “那些没用。”
  “没,用。”相召南猛地攥紧了拳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仿佛被触了逆鳞的恶龙要把这两个字嚼烂咬碎。
  但很快他释放开差点攥破的拳,向凌星伸手。
  “画给我。你没资格带走它们。”
  凌星没给。
  “耶耶工作要用到,他好不容易重振旗鼓搞事业,你要毁了他吗?”
  “我给他送。”
  一句“毁了他”彻底让相召南脸色阴沉了下来。
  凌星显然不信,但毕竟在相召南家里,相召南脸色又那么臭,真要动起手来他铁定打不过,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好兄弟说了句对不起,随后就把手上的几幅画往相召南手上一丢,自己则拔腿跑了。
  相召南把画放下,锁了画室的门,在房间里坐了两个小时。
  他看不懂这些画。
  他看不懂为什么桑也明明不爱他却还要画这些让人误会的画。
  还是说桑也又一次把他当成了工具,像用他治病一样,用他当绘画素材?
  再复杂的商界状况他都能抽丝剥茧地捋得清楚,但现在,他看不明白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去了趟公司,陈助还在处理工作。
  “明天有什么事吗?”
  陈助查看了行程表,“上午有一场和企鹅游戏的会议,午后有一位注资公司的经理预约了和您见面,下午要去新开的一家企业剪彩,晚上……”
  相召南揉了下眉心,“都推了,给我定最近的机票,去m国。”
  陈助汇报的动作霎时一顿,“相总,这?”他有些难做,从未见过他这位工作狂魔上司推掉工作,从来都是加班加班,竟然还有这一天?虽然他期待,但要真把这些工作都推了,岂不成了落人口舌的把柄?
  “推了,定机票。”
  陈助再怎么也只是个打工人,上面的争权夺势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便回答:“好的,我现在就帮您看机票。”
  “今天晚上有一趟航班,但是商务舱已经订满了,只剩经济舱,明天上午早上八点有一趟航班,虽然时间晚点,但还有头等舱,考虑到相总您的情况,我帮您定明天早上的航班可以吗?”
  所谓他的情况,一是他不缺钱,二是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经济舱的座位又小又窄,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飞完腰酸背痛是必不可免的。
  而且他还带着桑也的画。
  相召南思忖了下,点头。
  但他站在陈助工位边,还没有离开。在陈助疑惑的目光下,相召南说:“明天的会议,你去开。”
  陈助脸色僵滞。
  加班来得如此突然。
  但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眼见相召南转身走出去两步,心里有怨气的陈助说:“希望相总能成功带回桑先生,好久没见到桑先生给相总来送他亲自下厨做的饭了。”
  相召南顿住脚步,他听不得有人夸桑也的好,“阿姨做的,他送过来而已。”
  他那么娇气,受过一次伤之后怎么可能还继续下厨。
  “是吗,我经常看见桑先生手上有伤口,还以为是桑先生亲自下厨。原来是我误会了。”
  果不其然,话音落地,就看见相召南露出一种堪称复杂的神情。
  相召南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机的手骨愈发突出。
  只抛下一句“多嘴”,看似轻松地回了那间冷清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陈晦收到了相召南的讯息。
  【机票退了,改订今晚的票。】
  陈助飞快在手机上点了点,重新订好了机票,把时间、登机口等信息都发给相召南之后,收到了来自航空公司的退款信息。
  十几万的机票,退了一块钱。
  花的相总的钱。
  陈助高兴地笑了。
  第30章
  【大哥, 林肯先生带我去了当地商会的一场晚宴,我主动和不少本地的商界人士交换了名片,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建议我争取的柴柯斯先生珍藏的油画已经拿到手了, 成安这边已经联系娱乐公司发稿子, 我听助理说反响挺不错, 助理还说我的脸给我们成安拍卖行省了大价钱呢。你是不知道, 那些娱乐公司开价是真的高!还好咱妈给我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脸,不然我都付不起款了。】
  【哥, 我在圣劳伦斯一切安好, 你呢?在监狱里有被欺负吗?我听说监狱里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你打不过就躲, 千万别受伤。】
  桑也写着写着, 眼睛有些湿润,手也有些没力气。他把笔帽盖上, 小心地把信纸叠成方块, 装进信封,放在桌边明天寄出去。
  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从离婚前一直留到了现在。他似乎改变了许多,但似乎又一尘不变。
  桑也趴在桌边, 他伪装了这么久,给自己装上刺猬的外壳, 用利刺坚刃来保护自己, 但他和刺猬的相似性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柔软的肚皮。
  桌沿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痕, 有些疼, 他才摸着脸坐起身来。
  桌上放着他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基本金融学书籍, 虽然他拒绝了林肯先生举荐他到世界顶级名校读mba的好意,但这一建议也的确提醒到了他,他想管理好公司, 一没专业知识,二没实际经验,怎么看都是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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