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二人在马不停蹄疾奔了数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了谢予灵他们的队伍,顾深当时几乎是丢下马匹运轻功掠过去的,他在队伍前方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谢予灵的身影,就停在一个士兵面前,打算问问情况。
一众士兵被他突然出现给惊了个一脸懵逼,下意识就拔起腰间兵器围了上来,好在其中有几人是人的顾深的,赶忙扬声呵止了他们出手的动作。
“参见摄政王。”
顾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继而问道:“陛下呢?”
“回禀王爷,”其中一个士兵指了指队伍中间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陛下在马车里。”
顾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恰见严和正坐在车头赶车的车夫旁边,飞身便掠了过去。
因为道路不宽,千人的队伍拉被拉的老长,顾深的出现又在转瞬之间,顾而这一切还没反应到队伍后面去,等顾深突然出现在严和眼前时,他着实好一番吃惊。
顾深也没多跟他废话,开口便是确认谢予灵时候在车内。
严和定了定神,讷讷回道:“是。”
顾深朝队伍后面看了一眼:“那是本王带来的大夫,你去接应一下,别让他们给拦了。”
严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人一骑策马疾奔而来,他应了一声,又转头朝车内看了一眼,见谢予灵正在睡觉,这才跳下马车,换了匹马离开。
他这方一下来,顾深就拉开车门跳进了车厢内,车里谢予灵果然睡着了,他微微侧着身子,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
顾深见他睡得沉,想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握住的一瞬间,被对方手上冰凉的触感弄得一愣,那只手清瘦的能清晰的摸到骨头,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冷意似乎顺着相触的肌肤一直蔓延到了顾深心底。
他动作轻柔的抬起谢予灵的手,然后被谢予灵握在掌心的锦帕便顺着他的动作铺展了开来。
顾深无意间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还没来的及细想,谢予灵突然身子一颤,猛然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顾深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只是下一秒那笑容便凝固了,他看见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滚落下来,手一触上去,却是冰凉冰凉的。
“又难受了是不是?”顾深掏出跳帕子为谢予灵拭去额头的冷汗,继而一把将他拥入了怀中。
谢予灵被顾深抱住的时候,恍惚间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然后下一秒对方身上暖暖的体温便传了过来。
一颗无所归依的心,终于得到稍稍的安定,只是谢予灵还来不及去细细品味这让他安心的感觉,就被一波强烈的剧痛冲击的头晕目眩。
第58章
“嗯——”谢予灵喉间泄出声无可抑制的闷哼, 下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在顷刻间蔓延了四肢百骸。
顾深正抱着他,几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寸变化, 他微微松开抱住谢予灵身子的手臂,垂眸看过去的时候, 顿时被惊了一跳。
少年面色难看的吓人,额头冷汗滚珠子似的往下落,往日里一双清明如许的眼眸里, 此刻盛满了浓重的红色, 就像织了一张血色的蛛网。
“你怎么了, 予灵, 你哪儿难受……你哪难受你说话啊?”顾深看到他这痛苦的模样, 整个心都纠了起来,慌乱中甚至唤出了谢予灵的名字, 然而对方却已经疼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予灵只听到他话里那语气急促的两个字, 他们认识将近八年,在一起也有数月, 这是顾深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谢予灵已经有些想不起, 上一回别人这么唤他, 是什么时候了……这两个字,与他的一生粘连在一起,然而此刻听来, 他觉得那么陌生, 可这陌生中, 又带了一股无可压抑的感动。
都说皇位孤寒,而这世间,又有谁能甘饮寂寞, 谢予灵和顾深在一起,总是抱着走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可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浓烈的渴望,他想——眼前的这个男人,若能一直陪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他又被一阵疼痛拉回了现实,谢予灵虚弱的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他虽不是女子,但自小在宫中长大,这方面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身体上传来的感觉让他心慌,到了这时候,他再也无暇思考更多,谢予灵双眼通红的看着顾深:“你……你救救他……救救他……”
向来高傲的人,语气里却染上了浓重的哀求。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顾深一时有些怔愣,方想追问几句,脑海里突然想起来时瞿寂山说的那些话,顾深脑海里顿时白光一闪,他伸手摸向谢予灵的下·身,这一抹不要紧,竟然给他摸到了一掌的湿润。
顾深抬起手来,白皙如雪的指尖上沾染了刺目的鲜红。
“这……”顾深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反应过来时,开口便对外面叫道,“瞿大夫,瞿寂山——快过来!”
瞿寂山方才从严和那里询问了一些谢予灵的状况,这时候恰好从马上下来,听顾深这一嗓子,脚下一软险些给摔个倒栽葱,他堪堪站稳身子,就几步跑到马车边上,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了,打开车门便将脑袋探了进去。
医者五感灵敏,他几乎是一下就闻到了车厢内的血腥气,顿时惊呼出声:“出什么事了?”
顾深急促道:“你上来,快给他瞧瞧。”
瞿寂山没说话,翻身便跃了上去,这马车是用来运送物资的,内里空间比一般马车还大上不少,这么三个大男人待在里面,倒也不显得拥挤。
瞿老先生手脚麻利,一坐进去,伸手就掀谢予灵的衣衫下摆,等顾深和当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裤子都被这老家伙给扒下一半来。
谢予灵感觉身下一凉,顿时瞪大了双眼,然而一句“放肆”还未出口,就被对方“见了红”三个字给震了回去。
瞿寂山伸手在谢予灵腹部几处穴道按了几按,放下他的衣摆就开始探脉,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番,面上神色是越来越凝重。
顾深察言观色,一颗心简直被吊到了嗓子眼儿,等他稍微停顿的时候,问道:“他怎么样了?”
瞿寂山从怀中摸出几个瓶子,从其中一瓶中倒出个赤红的的药丸,转眼便给谢予灵喂了下去,这才有功夫回顾深的话说:“王爷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顾深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陛下胎息极其不稳,而且已经非常微弱了。”
他这话,在确定了谢予灵真的身怀有孕的同时,另一重意思也很明确,顾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谢予灵方才已经疼得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然而瞿寂山这两句话却偏偏一字不漏的撞进了他的耳中。他堪堪提起几许力气,抓住了瞿寂山的衣袖:“大夫,你,你救救他,求求你,你救救他啊……朕,朕求你了……”
顾深见他一副失控的模样,心疼的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低声安抚道:“别怕,你冷静些,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啊!”
这个孩子一开始并不在他的预期当中,谢予灵甚至曾为他的去留挣扎过,可这一刻真的来临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就要失去这个小生命的时候,竟然心疼的好像被利刃剜去了一块,每一下呼吸都带着针刺般的疼痛。
他想起深夜难眠时候的那个梦,梦里有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从远处跌跌撞撞的扑入自己的怀中,脆生生的唤自己“父皇”,而那张仰起的小脸,与他心系的男人如出一辙,然而下一秒,却分崩离析的破碎成沙粒、成烟尘,随风散了个了然无踪。
谢予灵在顾深怀里挣扎起来,犹如封魔了一般,他这一动,身下的血就流淌的更快,转眼便浸透了无暇衣衫,恍如皑皑白雪上绽开了大朵的梅花,入眼骤成是一阵的惊心触目。
“按住他,快按住他!”瞿寂山在一旁焦急道。
顾深企图让他平静下来,然而劝说了半天终究无果,无奈之下,干脆一指点上了谢予灵的昏睡穴。
谢予灵身子一软,直直扑倒在了顾深的怀中。
顾深动作小心的将他平放在铺着棉被的车板上,昏过去的少年仍旧紧紧蹙着眉头,眼角由自挂着晶莹的泪滴,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凌乱的黏在苍白的面颊上,黑白分明的有些刺目。
顾深直接用衣袖给他拭去了面上的汗水和泪痕,然后看向瞿寂山:“真的没有……没有什么办法挽救吗?”向来清润磁性的声音,此刻竟然艰涩的厉害。
“老夫现在能做的,就是为陛下暂时止血。”瞿寂山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掏出个布包,他动作很快的将那布包解开,一次取出数根银针,点亮火折消毒之后,出手如电的插入谢予灵周身各处大穴之中。
等一连数十根银针下去,方才续道:“男人孕子本就有违伦常,各中艰险一言难尽,何况陛下身子与精神状况都很差,怀孕之人最忌思虑过重和操劳奔波,陛下将这些忌讳都犯了,现在胎息迟迟无法稳定下来,即便保的了这一时,只怕也无法……哎,可叹我武学不精,不若或还可能用内力助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