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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谈照看着他挽起发丝掖到耳后,眼镜脚不经意间碰歪了。
  温明惟自己没意识,突然起身走到谈照身边——谈照坐着,他居高临下地俯下身,一头长发随接近的动作倾泻而下,落满谈照的肩头。
  那一瞬间他好像是来索吻的。
  再禁欲的人也很难抵抗。
  谈照手指无意识扣紧桌沿。
  温明惟的目的却远不止一个吻:“如果我不要你负责呢?今晚可不可以留下?”
  第10章 摩耶之幕(10)
  夏夜傍晚,一楼的餐厅正对花园,隐约传来的鸟语蝉鸣盖不住两人近乎交缠的呼吸声。
  温明惟好像真的醉了,至少酒精对他产生了一些精神影响。
  “怎么不回答?我的邀请太唐突了吗?”
  他轻声细语道:“即使我们今晚一起过夜,明天该怎样还怎样,我不会强迫你确定关系。”
  “……”
  他发丝间漏进密密匝匝的光线,暧昧地刺着谈照。后者迫于姿势仰着头,下颌绷得很紧,说:“不行。”
  拒绝得干脆,可谈照的手还暗暗扣着桌沿,桌布抓皱了一块,脖颈是僵硬的,皮肤在温明惟投下的阴影里泛起一层不明显的红。
  温明惟尽收眼底,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你好纯情。”
  谈照顿时从脖子僵到了脸,隐隐冒黑气:“注意你的措辞。”
  “哦,我明白,”温明惟说,“‘纯情’和‘可爱’一样,也是少爷不喜欢的评价。”
  “……”
  谈照冷哼了声:“我只是不想那么随便,如果没有感情基础就上床,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算得上有力的拒绝,温明惟站直身体,将乌云般笼罩对方的长发撤离,笑着回到自己座位上。
  “可是我对你已经有感情基础了呀,”他说,“原来单向的基础不算基础。”
  “当然不算。”
  谈照避开他的注视,端起饮料想再喝一口,但杯子已经空了,桌上只有半瓶喝剩下的红酒。
  饭菜也凉了,如果这是约会,的确进行到了夜间环节。
  温明惟唤管家过来,给谈照上了一份餐后甜点,加了些新的饮品,自己仍然喝酒,但喝得很慢,半天才消耗掉小半杯。
  突然,他说:“谈照,我有点好奇。”
  “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抗拒谈恋爱,连被人追求都不愿意?”
  “……”
  谈照一顿,似乎想给一句“无性恋”的习惯性回答,简洁有效。
  但温明惟问得认真,他沉默了下说:“那些人很烦。”
  “……比如?”
  “每个追求者,都会用很可怜的眼神看我。”
  谈照叉起甜点上的蓝莓咬了一口,冷冷道:“那种眼神你一看就明白,他们想从你身上索取什么东西。”
  “……”
  “可能是钱,可能是爱。不论是钱还是爱,我都没有回应的义务吧?”
  温明惟饶有兴味地听着,点了点头。
  谈照说:“但我越不理,他们越是低声下气,姿态卑微,把弱势的戏演足了,即使我什么都没干,也被指责没有风度,不怜香惜玉,没有同理心,甚至冷漠无情……”
  温明惟笑了一声,听他又说:“而且我感觉得到,他们其实也没多喜欢我,追不到就马上放弃,再换一个择偶目标。”
  “是吗?”
  “是啊,恋爱不就是这么无聊?”
  谈照不自觉摆出成熟腔调,好像很懂。可惜故作成熟也压不住轻狂之气,左耳上那枚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了又闪,炫得人眼晕。
  温明惟听进去了,反思两秒说:“所以我追你的重点在于不能太弱势,像道德绑架,也不能轻易放弃,显得不够诚心,对吗?”
  “不全对。”谈照不给他制造困难就浑身难受,“我也不喜欢太强势的。”
  温明惟顿时笑了:“我强势吗?没有吧?”
  谈照不说有没有,严肃道:“反正,把你那些哥哥一样的小毛病收收,不许用看小孩的眼神看我,也不许用不合适的词语形容我——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
  温明惟:“七岁。”
  “哦,”谈照不以为然,“七岁而已,你反过来叫我哥也不是不行。”
  “……”
  温明惟一口酒没咽下,差点呛进气管里。
  “怎么了?”谈照不满他过激的反应,“没见过吗?李越之前谈了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女朋友,整天‘哥哥’‘哥哥’地叫,别人都以为李越比她大。”
  “……”
  温明惟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角,放下酒杯:“人家那是情侣调情,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不合适吧?”
  “我又没让你现在叫。”
  “意思是以后叫?”
  温明惟顺着话头问:“‘以后’是什么时候?谈照,你到底要让我追多久?”
  “现在才几天,你不耐烦了?”谈照审判般盯着温明惟,好像要一眼望穿未来,抓住他“放弃”的时间点。
  可惜肉眼有限,只能看见当下一秒钟。
  这一秒的温明惟耐心又深情,隔一层薄薄的镜片,双眼幽深而隐含亮光,有好一会儿,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看着谈照,仿佛眼前有这样一个人就余生无憾。
  谈照找碴失败,低头专注吃自己的甜点。
  温明惟家的厨师竟然不错,极度挑剔的大少爷也没挑出什么毛病,今晚总体来说是美好的一餐,勉强可以给温明惟加两分。
  谈照在心里记着账,对面那人突然说:“谈照,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礼物。”
  温明惟起身带他上楼,谈照跟了几步,眼看是通往卧室的方向,狐疑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温明惟好笑:“骗你什么?你不想留下过夜,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谈照扭开脸。
  “嗯,”温明惟表示理解,“有些人对性的看法比较严肃,所以小心谨慎,你就是其中之一。”
  谈照不理会他的戏谑,反而听出言外之意:“你难道不是?”
  “我不是。”温明惟不掩饰,“性在我看来就是普通的生理反应,和饥饿、畏寒一样,区别只在于要两个人合作完成,可能会因为对象不同体验有差别,但——”
  ——但不论是和喜欢的人做,还是和不喜欢的人做,本质都是荷尔蒙反应,不会差太远。
  他想这么说,可这种结论要亲身对比过才能得出,温明惟从来没有……跟自己最爱的人做过。
  他走到卧室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谈照一眼。
  “怎么不说了?”谈照也看出他经验不足,少见地笑起来,“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没谈过恋爱就别学人家当恋爱导师好吗?”
  大少爷哼起歌,推开门,先他一步走进卧室。
  “礼物是什么?”
  温明惟的卧室很大,几乎占了半个二楼,谈照巡视一圈说:“对了,你现在的表现分是二分,如果礼物有新意,我不介意帮你加到十。”
  “十分制?”温明惟背对着他,在床附近的一个柜子里翻找东西。
  谈照说:“当然是百分制——你怎么还没找到?真的是送给我的吗?怎么不提前拿出来?”
  “找到了。”大约两三分钟,温明惟转过身,手里握着一个细长的精致礼盒,走回谈照身边。
  收礼物经验超级丰富的少爷一看礼盒外观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项链?”他丢给温明惟一个“好没新意”的眼神,但还是接到手里,第一时间拆开了。
  果不其然,是一条项链。
  准确说是一枚用细线串起的玉质吊坠。
  谈照不懂玉,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料想温明惟即使要破产也不至于寒酸到送便宜货。
  坠子很漂亮,形似一片羽毛,莹白剔透,触手细腻。翻过来看背面,“羽毛”的尖端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纹理,乍一看像英文字母,“z”。
  谈照不确定温明惟是否有此意,抬眼询问,后者证实他的猜想:“你也觉得像‘z’吗?”
  温明惟手握空盒,不知为何情绪好像不太高昂:“这块玉是我十年前在一场拍卖会上寻到的,时隔多年,没想到能送到你手里……”
  “字母的痕迹是玉的瑕疵,”他低声说,“但如果一道瑕疵恰好长成合适的形状,就是机缘。你看,送给你正好,是你的名字。”
  “……”
  温明惟解开特殊工艺制成的项链扣,两手各持一端,圈住谈照的脖颈,想帮他戴上。
  然而,谈照的耳朵上有一枚名贵钻石,已经够显眼够高调,再多一条首饰显得累赘,而且钻石和玉的气质天差地别,根本不搭调。
  谈照心说:难道温明惟不懂?
  人家以玉赠人,是夸赞对方“温润如玉”——这个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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