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让你去保护那个老头子?”手机的另一端,教授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老头子?莫兰歪着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称谓。
“准确来说,是保护那位阿普比先生。”他好心纠正道。
“闭嘴!”莫里亚蒂情绪不稳,他差点没把手里的相框狠狠砸到地上。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楼下大门被推开的动静。
“教授,他也是您的——”莫兰颇为头疼地劝解着,但话还未说完,他就听到手机另一端传来——「砰砰砰」的剧烈枪声。
无比清晰的三声枪响,胆子大到甚至都没用消音器。
莫兰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印象里,教授似乎从来没有亲自用枪杀过人。
“莫兰先生?”康斯坦斯奇怪地盯着眼前正在走神的男人,她转过头问麦考夫,“他这是怎么了?”
麦考夫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人类的承受能力真是不堪一击。”
哦,这刻薄的语气,又让康斯坦斯想起了汉弗莱。
她瞪了麦考夫一眼。
“塞巴斯蒂斯安·莫兰!”康斯坦斯又叫了他一声。
这时,我们的莫兰先生终于想起了他此刻的身份。于是他略带慌张地应道:“阿普比小姐,接下来是回外交部吗?”
“蓓尔美尔街。”
一道毫无感情的回复,显然不是出自阿普比小姐之口。
莫兰的视线投向阿普比小姐身边的男人,说话的正是福尔摩斯大人,他手握着那柄黑伞,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一双灰眼睛闪烁着冰冷无情的情绪。
如果忽略掉那不太善意的目光,莫兰仍然觉得眼前的福尔摩斯大人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如果是教授,应该就能很快看出来吧。
“莫兰先生,我跟福尔摩斯大人一起,”康斯坦斯此刻已经站在麦考夫的车前,她面带微笑着嘱咐莫兰,“至于莫兰先生你——就去完成另一项艰巨的任务吧。”
麦考夫为她合上车门后,再次给了莫兰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让他有点不寒而栗,心里细想——难道福尔摩斯大人也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待这两人扬长而去,莫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换了一个任务,而且还是在福尔摩斯大人默许的情况下?
站在原地的莫兰彻底懵了,这情节走向不太对吧。
坐在后座的康斯坦斯显然对这辆车熟悉得不行,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舒服地躺着,然后举起自己包扎得过了头的右手,使劲戳了戳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麦考夫,“这就是军情六处最高长官的包扎水平?”
被揶揄的麦考夫颇为尴尬地咳了几声。
他上次给人包扎是什么时候?时间隔得太远,都有点记不清了,似乎是夏洛克小时候不小心被利剑划破手掌的时候,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到地板上,他一边无奈地收拾地板,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幼弟包扎伤口。结束后,他还顺手摸了摸夏洛克那头毛茸茸的卷毛,然后就看见幼弟很不情愿地瞪着自己。
麦考夫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让康斯坦斯诧异地盯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麦考夫的嘴角突然僵了几分。
“不过,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她伸手又戳了戳他的脸颊。
“噗——”前排正在偷听的安西娅一时半会儿没憋住,笑出了声。
糟糕!她捂住嘴巴,露出一双惊恐的黑眼睛,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但——
麦考夫沉下脸对司机命令道,“停下,”然后抬起下巴,对着身体僵硬的女助理露出一抹伪善的笑容,“我希望有关echelon程序的所有重点监视报告都能在三点以前送到我桌上。”
安西娅震惊地松开了手,她原本微笑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垮掉了。
显而易见,在工作上没有人敢跟福尔摩斯大人讨价还价。
所以迫于形势,安西娅只好哭丧着脸,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待车重新启动后,康斯坦斯转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在寒风中独自行走的女助理,心有不忍,“你——”
“我怎么了?”麦考夫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康斯坦斯瞥了他一眼,她漫不经心地说,“你确实笑得好看呀。”
“康斯坦斯!”
显然,位高权重的大英政府有些许恼羞成怒。
“你——”麦考夫眉头拧了起来,他想到了上午的那通电话,原本微翘的嘴角立刻被抚平,眼里的担忧满得都快溢出来了,“真的准备去北爱尔兰吗?”
康斯坦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打算跟谁一起去?”
她这质问语气让麦考夫有一种他试图出轨但被当场抓获的错觉。
“莫里斯爵士说你十分期待这次随行,”他回忆起电话里的内容,神情又严肃了几分,“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太可能会参与此次的国事访问。”
麦考夫的视线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试图找出证明自己推论的蛛丝马迹。
但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为难之色。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他谨慎地为她留了一条退路。
“如果我没猜错,”康斯坦斯眨了眨眼,“你们定的人选应该是外交部常务次官,不是吗?”
车内的氛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麦考夫沉默了片刻,事实上,他对她的这个选择既担忧又害怕,几乎是无意识地,他长叹了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但心里似乎还憋着一股气,他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而她则懵懵地盯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有着数不清的疑惑。
她肯定在想,这个人在发什么疯?好好的头发弄得这么乱!
这让麦考夫坚硬的心难以抑制地柔软了起来。
“会有危险的。”他还是不愿意让她去。
康斯坦斯扑哧一笑,猝不及防的,她钻进他的怀里,灵活的手指正在扯乱他脖间的领带,麦考夫好笑地揽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掉下去,他听到她说,“我可是女巫呀,会有什么危险能伤害到我?”
又来了。麦考夫无奈地想着,阿普比家的睡前故事是不是重新写了一个版本?要不然,她怎么总是念念不忘女巫这个角色。
“伊恩,哦不,应该是吉姆·莫里亚蒂先生,”威廉姆斯看了一眼自己书房的墙壁,淡绿色的墙纸上出现了三个明显的黑色弹洞,他的视线锁定在房间里不速之客身上,“你这是终于来找我复仇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责备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孩子。
“你还不值得我动手。”莫里亚蒂随意地坐在红棕木桌后,他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相框举起,眼里充满着嘲讽,“不过,我没想到你一直留着她的照片?”
就在接触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威廉姆斯的眼神变了,年过半百的男人疾步到书桌前,居高临下、不带感情地命令着他:“请您放下,莫里亚蒂先生。”
很少有人能看到一向温和示人的国防部长会露出这样可怕的眼神。
“哦,你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威廉姆斯·西摩,”莫里亚蒂的脸上泛起一丝恶毒的笑,他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摩人心,“难怪你一直都恨帕特里克,是不是恨不得他去死?”
威廉姆斯深吸一口气,他坦荡道:“我虽然讨厌他,但还不至于狠毒到这种程度。”
这可说不准。
整个阿普比家,莫里亚蒂最看不透的人就是威廉姆斯。所谓他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二十多年过去。莫里亚蒂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跟小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差别的地方,那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像头猎鹰总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小时候威廉姆斯就总是警告康妮让她远离自己,当年也是他在书房跟汉弗莱主张将自己送走,以免生出其他的变故。若是因嫉生恨,间接害死了帕特里克,这种可能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存在的。
莫里亚蒂想着,一个人居然能伪装到这样的地步,还真有趣。
“你不用将帕特的死栽赃给我,”兴许是站久了,有点疲惫的威廉姆斯躺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上,他脸上堆满了皱纹,手臂垂下时,莫里亚蒂清楚地看到臂侧有一个细微的针孔,他听到威廉姆斯继续说:“伊恩,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
“以及当年送走你的原因,其实,我想你自己应该都明白了。”
莫里亚蒂冷冷地注视着威廉姆斯,握着枪的手有种朝他扣下扳机的冲动。
在心里倒数三秒就开枪。
但朝哪里开比较合适呢?
是脑袋、心脏、脖子,还是——他那张应该永远闭上的嘴!
怎样才能让他永远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