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符楼转过身,却没想到两人距离窄到几乎与孟北面贴面,微顿,语声清晰地发问:“从很早开始,我就想问你,你认为我会一直听你的话吗?”
“你基本没听。”孟北目光沉沉。
“哈,”符楼终于忍不住一笑,真心实意的笑容让孟北微微晃了眼,“所以啊孟队长,这次我同样不会听你的。”
“唉。”他叹出一口气,“预料之中。”
孟北对此不惊奇。
三个字形容,习惯了。
符楼说完那句话就没打算搭理孟北,自顾自刷起了牙,可余光偶尔瞥到男人站在栏杆前,似乎没有要识相离开的打算。
孟北忽然开口:“达那塔那边的天和这边有什么不一样?”
符楼正在刷牙,嘴里冒泡泡。
孟北回头看了看他这幅模样,无声笑了笑。
“这一年来,你应该去过对面吧?”
他好像没眼力劲儿,又问了一个问题,符楼用清水漱了口,拧紧水龙头,才应道:“山很高,再大的风也越不了,从沿海带来的水汽大部分被阻隔在一山之外,所以沧海大多是黄土和沙漠,登顶达那塔后却能看到繁盛的密林。也许还有一些小动物出现。”
“有什么小动物?”孟北问。
“猛兽。”符楼说,“沧海也有人家,我们例行巡逻时看到了也要驱赶。”
孟北自然很清楚这些,只是把符楼口中的小动物与狼豺虎豹这类猛兽联系起来,感到有一点新奇,或许符楼并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乏味。
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符楼却把目光移开,投向更遥远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地方地势也很高,视野开阔,在东南角你能看到一小片绿色。”
那是相对海拔最低的地方,也是界碑所在。
“很神奇吧?”孟北扭头问。
符楼对此早已不以为然,当真正深入其中再美妙的预想也会破碎,这里的一切没什么是舒适惬意的,他能做到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守护。
可孟北依旧专注地望着他,微不可闻地期待符楼给出一个有意思的回答。
符楼却记不起第一次站在界碑处看山那边是什么感受了。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孟北也喜欢把他当做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看待,就算这个孩子远不如他想象的单纯无害,孟北也像聋了瞎了,兴致一来就特别爱逗他玩儿,也会在过火后软声细语地哄他。
虽然在晚上不会像对几岁小孩一样对符楼讲童话故事,但孟北第一次见面就猜他喜欢喝旺仔玩水等,平常小孩有的似乎符楼都得有,那么不论如何,作为他的长辈,晚辈做错事了,甚至以后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都得由孟北亲自处理。
这样的认知,好像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在面对更辽阔的世界时,他总是会问符楼:
很神奇吧?
而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符楼在某一刻才恍然发觉,孟北没有觉得他应该装模作样作出一个惊叹的反应,孟北只是很好奇他不曾向外人敞开的内心世界。
“大自然的作品,非人力所为,很奇妙,”符楼顿了顿,向孟北看过来,“其实我之所以站在这,有机会同你一起行动,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去国外,我需要得到上级的认可和推荐。”
孟北眼中的笑意散去,轻飘飘地说:“谁是你的上级,杜哨长不是挺看得上你吗?”
符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迟疑道:“递交了两次申请书也没有得到准许。”
“符楼,你到底有没有搞明白?”
孟北拧起长眉,手紧紧握着他的胳膊,冷声道:“会议讲了什么你清楚,既然我是总指挥,你的综合素质和标准很大可能是靠我来评定,杜全也会来听我的意见。我一个你不行,你可能就去不了。”
“孟北不会徇私舞弊,”符楼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坚定地回应他,“会正视我该有的一切,绝不因私情冲动行事。”
孟北平静地看着他。
符楼却知道他心里很恼火。因为他提前给孟北发了一张大大的好人牌,而这人不喜欢有人在他即将发火时喊他“很棒”。
总而言之,这个感觉的形容就是这样。
孟北笑道:“一旦有搞不定的事情,你就率先把我给架起来,弄得不上不下的。”
符楼缓慢眨了一下眼。
“我不管你能否在第三次获得同意,这都是后面的事情,我不帮你,也不阻拦你。”孟北松开禁锢住他的手,落下来的目光隐隐带着压迫感,“但我现在是你的直属上级,从现在开始,任务上的事情,你要听我的话。”
早两分钟还在“不是你死我亡”地争执,现在就被拿住他软肋的孟北强制闭麦,符楼面无表情,慢声开口:“绝,对,服,从,命,令。”
这拖泥带水的调子,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孟北微微挑眉,盯着他:“再说一遍?”
他欣赏不来。
符楼果断垂下眼,深思熟虑了会,再抬起头时,看着孟北幽深难测的眼睛,用最平平无奇的语气说着恭维的话:“服从长官,是最基本的准则。”
“服从谁?”孟北问。
符楼:“……”
符楼说:“姓孟名北,古同突击……”
“行了。”孟北打止,他就知道从符楼嘴里很难落得着好,“说完这些,下次该说我是离平人士了?”
符楼默然不语。
但孟北知道是默认,符楼可能真的会这样说。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道。
孟北微微眯眼,等着他继续说。
“有关我各项身体数据和极端环境的应变能力,希望孟队长严格审核,”符楼掀开眼,瞳仁漆黑,“不吝提出批评和建议,我会在短时间内提上来。”
“你当我在训你呢?”
孟北环手退后一小步,细细打量着符楼现如今的身型——他身量极高,挺拔出挑,即便身体被严密地隐藏在衣物之下,依旧能从束腰上看出是比例极好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长腿笔直,已然是成年男人中挺打眼的体格了。
只依外观来瞧,孟北再怎么火眼金睛也看不出符楼现在的搏斗水平怎么样,心下有了考量,他道:“既然如此,你来参加近期古同与沧海的联合训练营吧,我直接带训。”
“没必要。”符楼撇开眼。
孟北就这样被他干脆地拒绝了。
符楼总是能迅疾而利落地拿话堵他,偏偏这不留情面的拒绝正是孟北这种常留三分薄面的人的要害,让他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往哪搁,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干瞪眼。
孟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符楼,除了基本素质要求外,出去需要和当地政府,武装和人们沟通,很需要戒骄戒躁,说话温和……”
符楼听着,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也反映不出他内心的想法,直到孟北不再继续,他才平视他,轻声问:“孟队长,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要我哄你吗?”
孟北怔了怔。
这时,符楼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管对方眼神流露出的诧异,从宿舍靠窗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跌倒损伤的软膏,随便抽了一支递给窗外的孟北。
“你的手擦伤了,涂一涂吧。”
语毕,他就当着孟北的面把窗和门都关上了,过了一会,他又把窗帘给拉上了,严严实实的,妥妥四个大字“闭门谢客”。
孟北垂眼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一支被人挤过的药膏,它的盖没有拧紧,虚虚盖在尖端上,在边缘露出些许灰绿色,也许是因为上次用的匆忙。
他将它握在手心时,隐隐中好像能感受到那人指尖残留的温度,孟北掩下眼时,同时将眼底那些细细碎碎的心疼一并深藏。
孟北没有再追上去,裤袋里手机震动着,他摁下接话键,懒懒往回走,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嗯是的,聊完了……很犟,我是管不住了。那还怎样,随他去。”
楼梯间忽然传来喧嚣的人声,一群年轻的人打打闹闹上来了,见到孟北就喜笑颜开地喊同志好,他微笑回应,走到拐角处无意间回头看向走廊深处。
符楼被室友喊了出来,堵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叽叽喳喳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开心事。
“明明都长大了。”
孟北轻轻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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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凶的小猫,好无奈的北哥。
但人有的是法儿治猫。
ps:还没有写到我最爱的洗澡梗,今夜继续战斗。
第47章 打架
入夜,杜全拿着保温杯,敲响了孟北房门。
孟北就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听见声响直接推开了一扇玻璃窗,冲还站在房门那的杜全招呼道:“这么晚还来串门啊?”
杜全侧倚在窗棂上,看见他散乱一桌的不知名文件和草绘,笑了笑说:“你那天说的,三道里村,离这里很近啊,绕远路经过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