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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雨 第37节

  周屿淮剥鸡蛋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是给她剥的。
  这个举动似乎有点暧昧,可以和昨晚上的场景划等号。
  周屿淮淡定地抬起眼看她:“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跟你抢吃的?”
  是为什么,不是凭什么。
  裴溪含在嘴里的米粥艰难地滑进喉咙里,她睫毛轻轻动着,像是在扫眼帘的灰尘,第二秒低头看碗里的米粥。
  “谁知道你会不会。”她声音小小地嚷一句,当下这句话,只是词穷,故作倔强。
  还是拿过鸡蛋往嘴里送。
  周屿淮听笑了,笑容里有点无奈,说:“会,只要我在我就会抢,我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仅你没吃的我会抢,吃过的我也会抢。”
  裴溪听到这句话,咬破的蛋白没松牙,瞪着双目看他,周屿淮唇边勾着笑,目光微聚在一处,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剩下的鸡蛋抢走。
  裴溪一横松牙启唇,将一整颗鸡蛋塞进嘴里。
  早晨的第一颗水煮蛋比平时的都噎得很,周屿淮把果汁往前推,看着她艰难地咀嚼,到最后咽下去。
  裴溪小口呼吸着空气,什么也没说,最后一口气喝完了果汁,这顿早餐一点没剩下。
  对方在说,那就能做的出来。
  她了解他。
  裴溪面对他的这些举动,心里是有感觉的,从第一次夹她盘子里的番茄炒蛋,她就险些乱了阵脚。
  “周先生,这是您要的雨靴,不过这是好几年前的存货了,有点味儿了,我拿了两双来,给裴小姐也找了双,看看尺码。”
  雨靴是在镇街道的鞋铺拿的,栖山镇一共分三条街,其中新街是远比正街要繁上许多,因为尽头绕了环城公路,福利院就在那上边。
  黑色雨靴散着廉价的塑料味,周屿淮付了个整钱没让对方找。
  “雨靴你备着。”周屿淮交代她的。
  “昨晚街道被冲了,你打算现在去福利院走一趟吗?”
  周屿淮点头:“办完了事得回北海。”
  办事,这个词儿,裴溪一下能想到的只有青釉双耳瓶,而想到这里,她心脏就跳动着酸涩。
  周屿淮拿着东西上了楼,裴溪就跟在后边。
  “我也去。”
  裴溪主动提出来的。
  “雨停了,我想去福利院看看。”
  想知道舒绣女士的故事,还有关于刘老太太带来的小匣子。
  “今天路滑。”
  周屿淮没有拒绝,只是提醒。
  裴溪又说:“这雨靴不是防滑的吗?”
  雨靴底部的齿纹做得较深,有很好的防滑效果,虽然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外边雨停了,我跟你一块去,出去走走。”
  周屿淮看向她的脚,还没开口说话。
  裴溪房卡靠近门锁,“滴滴”两声,锁芯响了响,她压动把手进屋。
  周屿淮最后也只能无奈,妥协似地叹了叹气。
  裴溪查看伤口,已经结痂状态,她换了创口贴才穿上雨靴。
  出门时,周屿淮在门口等她。
  手里是一把黑色雨伞,谨防天有不测风云。
  “走吧。”裴溪朝楼梯口使眼色。
  雨靴正好合适,较长一直到膝盖下方的位置,裴溪的工装裤就压在里边,膝盖弯处难免褶皱压得多些。
  出门前,正好张姨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条鱼。
  “昨晚起水,河道的水淌了七湾乡,好在警报拉得快无人伤亡,今天一早水退了,都在乡道上捡鱼,好几个背篓装满了,没人要。”
  老板娘把鱼交给了厨房做饭的叔。
  看他们正好下来。
  “你们要出去啊?”
  “去一趟福利院。”周屿淮温和抿唇,脸上总是似有似无的礼貌笑,让人看起来很舒心。
  张姨擦着手:“福利院昨晚被水冲了,这会儿应该还在打扫。”
  手上是没有清理干净的染料。
  “你们是找朋友还是领养孩子?找朋友的话说个名字,这十里八乡的一打听就出来了,不过领养孩子还是得先注重夫妻关系。”
  这个问话没什么问题,就是让两个人都脸上不自然,裴溪和周屿淮分房睡,被认为是夫妻关系不和睦。
  裴溪也不敢看周屿淮,抿着的唇松了松,过了好几秒以后抢先一步回答。
  “找舒绣奶奶,祭拜。”
  裴溪回完话,看周屿淮的神色。
  周屿淮眉宇间恣意闲适,挑眉一动不说话。
  反倒是,听到这话的张姨转了过来,两只手像是欲待手术半举静止着。
  “舒绣,你们是她家亲戚吗?”
  “不是亲戚。”
  如果要解释起来这层关系,倒是有很多话要说。
  张姨继续擦着手心,白帕被染得乱七八糟的。
  “福利院现在是她女儿程诗在接手,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周屿淮说:“联系过了,来前打过电话。”
  提到舒绣的时候,阿姨倒是没有异样的神色:“栖山镇虽然不大,今天正街拉了警戒线,我让小亮带你们过去。”
  手帕一搁,指向沙发上玩游戏的小伙子,喊:“别玩了昂,带哥哥姐姐去一趟福利院。”
  小亮大学毕业以后在城市呆了两年就回来了,一直帮着家里经营民宿和染坊,虽然都是张姨在张罗,小亮平时也就打打下手。
  他们走的另一条小巷,从超市的后街穿过去就能直接绕到环城路,裴溪走中间,周屿淮走后边,小亮则是在前面带路。
  道路如小溪一般,此时淌着水,石头上染了不少绿色。
  裴溪听说,除了张姨家的染坊遭殃了以外,栖山镇别的染坊都有损,还有的供货都损耗了。
  “那交不了货,不是要赔付合同吗?”
  裴溪手扶着墙壁走,泥水太脏看不清脚下的路。
  小亮转头说:“是啊,栖山镇常年多雨,所以染坊防水墙每年都会加固,今年没想到雨势这么大,比去年严重多了。”
  裴溪走得慢了些,没走过这样的路,走起来便觉得费劲。
  习惯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她还没熟悉。
  小亮习惯了山路,三两下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这条巷子还有很远的距离,裴溪抬头往前望去,前面像是一条河道,尽头的马路上还冲刷着残下的浑水。
  裴溪喘了一口气,胳膊忽地被人捏住,她转头。
  周屿淮眸光淡淡,声音微微响:“能不能走?”
  “我能走。”裴溪的确能走,不过是走得慢了些。
  她不会拖后腿,也很讨厌拖后腿,就像当年在裴妈妈和奶奶之间做选择一样。
  周屿淮睨她一眼,冷冷淡淡的,目光往前放。
  “前面的水目测到小腿的位置,上来,我背你。”
  周屿淮这人从不拐弯抹角,要做什么直接做,要说什么直接说,总而言之对于情绪和感情,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藏起来了,对方就看不见了。
  这些道理,他一直懂。
  裴溪见他绕到前面蹲下,背影还是恍惚如当年,篮球场上,肆意闲淡,檐角的水珠滴落在后背上,外套湿了一块。
  “愣着做什么?再不上来,我把你扔这儿。”
  周屿淮轻微扭头看她一眼,这种狠话以温淡的模样说出来,总是显得违和。
  裴溪犹豫,默默地静站着,是在轻碰上周屿淮的目光时,有了一丝慌乱,不敢多交会一秒。
  “出什么事情了吗?”
  前方是小亮的声音,站得老远对他们挥手,人往回赶。
  周屿淮单手搭在膝上,回:“没出事。”
  又转头,不慎瞥见裴溪渐红的眼尾,不是没有背过裴溪,是那份念念不忘在作祟,像破茧的蝴蝶,绽出一抹艳丽,又因这世界缤纷,不得不先收敛绚丽。
  周屿淮皱了皱眉:“要像昨晚一样?”
  哪种一样?
  是不问她的意思直接抱起她?
  还是要抱着带她过这条小巷?
  哪种都不行,裴溪咽了咽口水,缓过了劲儿,附身趴了上去。
  周屿淮背着她缓缓起身,手掌紧拖着她的膝弯,一步步踩着往前走,裴溪搂着本能反应地放慢了呼吸。
  这种气氛就像是一张巨网,将两个人罩在中间。
  檐角滴落下冰凉的水珠,灌进头顶的发丝,裴溪动了动,喉咙跟着动了动。
  呼吸就落在周屿淮耳畔,耳廓瞬间被温气染红。
  肩膀也跟着往上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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