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话说到这份上,宋云山也不强求,只拍了拍宋崖词的肩膀,嘱咐他万事小心,而后便离去了。
  太监为宋崖词推开门,自已却留在门外,“小公子,没有陛下的吩咐我也不能进。”
  “……哦。”
  宋崖词也没多问,直接抬脚刚进门,刚进门,便被一股冷气包裹。
  宋崖词转着眼珠,在房间角落内发现了几个冰盆,还有墙壁上满当当的经卷和典籍。
  一股沉甸甸的墨香混着莫名的冷香弥漫在空气中。
  “过来。”
  宋崖词胡乱的思绪被这声呼喊打断。
  只能往抱着怀中的东西往虞应卓身边走。
  虞应卓今日没穿龙袍,而是穿着宽大的道袍。
  道袍以淡青色为底,绣着轻盈的云纹,云纹随着他的举手投足轻轻飘扬,竟然消减了虞应卓周身的压迫力。
  双眉如剑,鼻梁挺直,却没了平日里的威严,反倒让那张清俊的脸更加突出了。
  宋崖词走到虞应卓身边时,才发现他也在抄写着经书。
  不等宋崖词开口问,虞应卓便出声解释:“你抄写的是《太平经》的上半册,而朕抄写的,是下半册。把你抄写的经书拿过来。”
  宋崖词看了眼虞应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字字都透着风骨的字时,突然有些心虚。
  第53章 风流薄幸宋公子(53)
  虞应卓接过后,先是将其放在左手边,他并不急着看。
  可那纸上的字迹让他的匆匆一瞥变为长久停留。
  虞应卓提笔的手顿住,再无心接着写,索性将目光移到少年身上。
  看了看眼前容貌出尘,恍若天人的少年,又看了看纸上‘一泻千里’的字。
  “……这字是你的写的?”
  虞应卓难得失态。
  宋崖词因为这一句质问有些心虚,“……是啊,都是草民亲手写的。”
  虞应卓沉默了很久,书房内也安静了很久。
  廊外偶尔有侍卫、宫人匆匆而过,脚步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沉默中煎熬了一段时间后,宋崖词觉得自已必须说些什么了。
  “陛下,整整三遍,一个字都没少。草民是不是可以离——”
  宋崖词的话没说完,因为虞应卓出声了。
  “过来练字。”
  “好。”
  ……
  虞应卓把自已手中的笔递出去。
  “拿着笔重新写,这些不作数,写到过关为止。”
  听完这句话,宋崖词那双时时刻刻明媚的眼睛难得暗沉下来。
  “这、这……可草民天生就是这样的字迹……”
  虞应卓不吃这套,“静下心重新写。”
  宋崖词还是不肯接笔,“陛下,草民真的已经尽力了……”
  虞应卓其实没有仔细听宋崖词到底说了什么。
  就在宋崖词决定承认自已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草包时,虞应卓终于开口说话了。
  “上一个不听话的人还是虞泽洲,宋崖词,你难道想——”
  虞应卓话没说完,手中的笔就被宋崖词接住了。
  少年秀气的眉头皱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很僵硬,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陛下说的是,没有写不好的字,只有不愿意写的人!
  草民也认为,自已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多谢陛下为草民指点迷津……”
  宋崖词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字。
  可人的天赋跟习性摆在那里,一朝一夕改变自已的字实在不现实……
  宋崖词硬着头皮写着,偶尔抬头看看虞应卓。
  发现虞应卓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已身上,而是在一串佛珠上后,方才松散一些。
  一会儿在纸上划一笔,一会儿在心中蛐蛐虞应卓。
  分明上一秒还在抄写道家心经,下一秒却对着佛珠念佛号,身上穿着的还是道土袍……
  假和尚、假道土,心不诚抄再多的经书,念再多的佛号都是无用功!
  “抄写到哪里了?”
  突然的声音吓得宋崖词手一抖,宣纸上瞬间洇出一大块墨团。
  宋崖词笼统地回答道:“一部分……”
  虞应卓已经走到宋崖词身前,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后道:“嗯,不重要了,换张纸,重新开始写。”
  宋崖词在心中暗骂:笑什么笑?你个臭皇帝!不仅做了假道土、假和尚,现在还想做假夫子了!
  “朕听闻,你少时离家,独自去往青州。年少贪玩,又没人看管,练不好字很正常。”
  这一句话戳中了宋崖词。
  他不管是绑定系统后进入任务世界成为青州宋小公子,还是绑定系统前的宋崖词,都没有任何人手把手地教过他认字、练字……
  “朕教你写,宋崖词,你好好学着。”
  ……
  “陛下,我来研墨……”
  虞应卓也将手收回袖中,而后轻声道了一个‘好’字。
  不知过了多久,虞应卓轻声问道:“宋崖词,你听说过佛家的三世吗?”
  “知道,说的是前世今生以及来世。”
  宋崖词研墨的手一顿。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神神叨叨的……
  第54章 风流薄幸宋公子(54)
  宋崖词装傻充愣,“草民久居青州,三日前才有幸得见天颜……”
  “罢了,你接着抄写经书……”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暗。
  宫人来点烛火,宋崖词得寸进尺,要宫人再多添一个烛台。
  “再添一个吧,光线昏暗,我实在看不清……”
  小太监为难地看着宋崖词,“陛下怕热,屋内还放着冰盆——”
  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闭目养神的虞应卓站了起来。
  “宋崖词,回去吧。”
  宋崖词如蒙大赦,猛地站起来,毛笔的墨点甚至溅到了虞应卓身上。
  可他自已并不知情,欢喜地谢过圣恩后就要离去。
  虞应卓看着衣襟上的墨点若有所思,“……明日记得来找朕,三遍心经,朕要看着你写完。”
  此话一出,宋崖词离去的步伐瞬间变得沉重。
  虞应卓看着宋崖词的身影彻底消失,而后叫住点完烛火后即将离去的小太监。
  “再添盏烛台,屋子里太暗了……”
  “……是。”
  又一盏烛台点亮,房间内的冷意似乎都被驱赶不少。
  虞应卓坐在宋崖词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端详着宋崖词抄写的经书。
  手把手地教果然是有效的,宋崖词的字迹规整不少……
  然而,虞应卓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经文内容中。
  心中不静,再简单的字都变得陌生、难读。
  可虞应卓还是捧着宋崖词留下来的经文读了半晌。
  宋崖词抄了多少,他就看了多少。
  甚至把那三遍不过关的抄写也看了一遍。
  可看着看着,虞应卓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三遍经文,大半都不出自宋崖词的手……”
  区别在细微处,虞应卓用了些心,竟然也找了出来……
  他失笑。
  “怎么办?我好像格外——”
  终是胸腔内异样的疼痛强行拉回了虞应卓的理智。
  他面上的笑逐渐淡去。
  注定无缘……
  静谧夜色中,宋云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宋崖词。
  “陛下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心不在焉到这种地步?走在平地上都能把自已给摔了?”
  宋崖词这一摔没摔出外伤,反而将脑子摔成了一团浆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宋云山:“……你从行宫出来不到一刻钟,这就忘了?”
  宋崖词不假思索便道:“忘了。”
  这心不在焉的状态摆明了有鬼,宋云山怕刺激到宋崖词也不敢多问,只沉默地走着……
  宋崖词的这副姿态不仅宋云山注意到了,裴斯觉跟楚同舟也都注意到了。
  裴斯觉怕讨宋崖词的嫌没敢往前凑,只能胡乱猜测着。
  直到半夜,他也没能入睡,索性穿好衣服,连夜去找虞泽洲。
  有些事情还是要尽快去做,不能再拖延了……
  裴斯觉本以为自已已经足够果断了,可当他到了虞泽洲的住处,见到了楚同舟时,他才明白,楚同舟竟然比自已更快下定决心……
  黑暗中,裴斯觉看不清楚同舟的脸。
  “楚大人,你真的让我吃了一惊啊。我本以为,你会继续端着正义凛然的姿态站在虞应卓身边……”
  楚同舟冷笑,“正义凛然?在行伍中我或许是这个性子,可我在京中跟你们这群心黑手狠的衣冠禽兽斡旋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改变呢?
  更何况,我耗尽心血地走到如今,为的就是守护想要守护的人。现在危机就在眼前,我总不能看着想要守护的人被旁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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