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乔忆亭自然知道玉生烟什么实力,他瞥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接着起手朝那法印劈过去。
  他没有握剑,只是轻轻抬手,却像是凭空生出一把剑一样,法阵随即变成两瓣。
  方姝不顾身旁几人的儿女私情,冷哼一声再次结出法印,这次的目标是他们一行人。
  “还来?”
  他并未来得及动作,只见他身旁的人手中射出一道黑紫色的气,轰的一声,鞭子另一头的方姝脱手飞了出去。
  紧接着,老夫人身上的银舞应声而动,飞回曾有然的手中。
  血便从老夫人的身子中汩汩流出,将方妤原本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纱裙染红,老夫人嘴中也不住地涌出血来。
  剑一旦被拔出,原本还能有一线生机的人也只能一命呜呼了,可曾有然只是拿回自己的软剑,并未想那么多。
  乔忆亭也是傻了眼,脱口而出,“这下真完了。”他只是觉得,眼下又少了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曾有然却以为他在怪罪自己的莽撞,接着置气般将手中的鞭子掷向水中,溅起一滩水花,“明明她先出手的,师兄怎么不说她?”
  他的视线被迫跟着声音回望过去,只觉得少年人脸上有百般委屈一样,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盛气凌人,现在又开始耍小脾气,真是……孩子脾性。
  低头瞧着被攥在手中摇晃的衣袖,复而抬眸盯着身旁人委屈的神情,他开口问道:“那我说她?”
  “不行,只能说我。”
  此话一出,乔忆亭就被气笑了,无奈地自叹:说了你又不高兴,再说了,人家堂堂二小姐,我算什么东西啊,我说人家。
  而刚刚飞出去的方姝也跟着笑起来,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我?你恐怕还不够格。”
  “开玩笑的,二小姐,何必当真呀。”
  在乔忆亭眼中,方姝并不打算将其看作是句玩笑话,她眼中已然蔓延出杀意,却猛然被一旁的妹妹拽住衣裙,“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们的祖母呀!”
  一时之间密室的水中血色弥漫开来,空气中都带着尸体的臭味和血的铁锈味,老夫人猛烈地喘息声与方妤的轻声抽泣也形成了鲜明对比。
  乔忆亭任凭曾有然抓着隐在衣袖中的手,也由着玉生烟攀上自己另一边的手臂,就那样对方家一家的自相残杀,冷眼旁观。
  他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可接下来,方姝的话,让他原本只觉得有些可恨的老夫人,变成了相当可恨。
  他们几人先是又被方姝斜了几眼,乔忆亭毫不客气地望回去。可方姝却没再管,慢慢蹲下身去安抚自己的妹妹,“兄长不学无术,父亲将他送上青玄山,原本是想要让他成材,接替父亲的位子,可惜,兄长并不是那块料子。”
  “你只知道小叔叔对你百般纵容,可他只不过早已与祖母设计好了父亲、我、你以及整个方仪郡的下场。”
  “父亲按部就班赶赴西北深渊,他身死后,兄长不在,那我作为长女首当其冲。”
  她的眼神褪去冷冽,尽显温柔,抬手为方妤抚去脸上的泪水,“那么你猜,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方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悉数传入乔忆亭的耳中,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也做了个大胆的猜想。
  那时,方家就剩方妤这个小孙女,既听话又好控制,甚至无条件相信着自己的老祖母和小叔叔方孜凡。
  可是,方家历来都在这里,控制方妤,控制方仪,他们又想要做什么呢?接下来,方姝的话,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父亲,是被他害死的,是被他们母子俩害死的!而我,我们,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第79章 复杂
  “方孜凡没死之前, 他就已经在布局,所以他才让你将整个方仪圈起来。”
  方姝的话语像是不知疲倦的狂风,灌进入乔忆亭耳中, 感觉刮得耳壁生疼,待到最后一个字落定后, 他脑中还在嗡嗡作响,让他有一瞬发懵。
  他细细盘算,方孜凡在石佛寺镇的据点被毁掉,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地方, 所以……
  “他们想要斩断方家的血脉,让整个方仪郡付之一炬,成为他手中的亡魂!”
  “让他们母子得以长生, 好成就他的魔尊大业!”
  方姝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用力推了一把, 方妤一下子坐在了水中, “醒醒吧, 妹妹!”
  这一切,暂时捋清楚了, 密室中也变得安静下来, 就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乔忆亭一声长叹, 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他原本以为对那母子如此深仇大恨,方姝应当是咬牙切齿的,可她抬眸的那刹那,乔忆亭分明从她眼中分辨出了泪花。
  他想,再怎么样,亲情应当是无法割舍的, 却也不能排在大是大非面前。
  他感觉身旁之人开始暗戳戳地将手挤进的指缝中,他只是木然低头去瞧,下一瞬就落入那人怀中,被他“奸计得逞”。
  此时,乔忆亭脑中还在思考着利害关系,所以任凭曾有然对自己上下其手,“师兄,他们家的事情好复杂。”
  他随口应道:“是啊,好复杂。”
  曾有然却没有发现他的敷衍,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还好我孤家寡人,只有师兄对我负责,我只听师兄的话,这样就不用担心发生这种事情了。”
  乔忆亭立即回过神来,仔细咂摸了一下,眼神疑惑地看向抱着他的人:怎么他看起来好像还有些骄傲?
  他从那怀抱挣脱出来,警告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你有我呢,什么孤家寡人。”
  随后,他将眼神递给仍蹲在地上讲述着故事的方家二女,“那个,二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啊,是因为需要观众吗?
  他看见刚刚那个轻声细语的女子慢慢起身,抬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那应当是曾有然方才打的,又露出好像是自嘲的笑来。
  “有什么关系?”她站定后,眼神在他们之中打量了一番,“青玄山历来都和方家脱不了干系。”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如果方仪郡还在,青玄山也还是那个青玄山的话,必然就脱不了干系。
  只见她微微抬手,水中的红鞭便像条水蛇般攀上来,缠住她的手,“我不可能让这恶毒的母子奸计得逞。”
  她向前迈了一步,“既然我回来了,那必然要保住方家,保住方仪郡。”
  “况且,我也做了交换。”
  “只要将你们留在这里,那么他,便可保方仪郡无虞。”
  不待几人反应,方姝手中的鞭子便再次挥过来,而这一次她像是要置人于死地一般。
  乔忆亭也来不及寻思“他”是谁,眼疾手快推开身后的两人,防止那鞭子抽到身上,“二小姐,方仪郡的民众都已经被救出去了,您没看见?”
  不过,他一边躲避着长鞭的攻击,一边在脑中回想,他穿越而来,前面近十年都在青玄山度过,他自持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只有方平淡他现在奄奄一息并不像是幕后黑手。
  而自从下山之后,他鲜少与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方孜凡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他现在也死了,还有谁呢,乌咫,那只乌鸦妖?他明明也死了。还有,少主……
  执鞭之人像是看出了他的分神,下手更加快准狠,鞭子就抽到他的脊背之上,让他身体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曾有然不顾挥舞吃人的鞭子,立马将银舞甩出,欺身而上,软剑被那执鞭之人偏身躲过,而后两人缠斗起来。
  “不要和她动手,先出去再说。”
  少年人倒是相当听话,可还是将那一掌送出,将执鞭的女子打得倒退几步,乌黑的水花在鞋履之间飞溅。
  瞪了她一眼后,他才转身回去,抬起自己的衣袍,为乔忆亭细细擦着沾了泥水的手,“师兄,你没事吧?”
  乔忆亭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他满眼的心疼,摆出轻松的笑来,“没事,区区一鞭而已。”
  确实是区区一鞭,他的后背晕染出一道痕迹,将月白色的衣裳染成红色,他动一下就能感觉到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咱们这就离开这破地方。”曾有然立即就要一掌朝密室上方打过去,不远处的方姝又出声拦下了他。
  “我既然有心留你,就不会不做准备。”她的手中轻轻一捻,水流便在其指间流动,“你可想好了,这上面,可是能压死人的洪水。”
  “也别妄想用你那移形换影的法子,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说什么也跑不掉的。”
  “哦,对了,你们杀了我的话,那就永远被困在这里吧,和……”她转头看了看怔愣的妹妹,以及三具冰冷的尸体,哼笑出声,“和他们一起。”
  又是这样,走不掉,死不了,怎么总是会遇见这样的死局?乔忆亭听着她的话语,生出一股无名火来,很想和她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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