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怎么了,茉茉?”乔忆亭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嚯,这雨吓得挺大啊,汛期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身旁的人将他朝自己怀中揽了揽,生怕他染了寒气。
唐茉还是第一次见披头散发的乔忆亭,可也觉出他声音奇怪,“乔大哥,你的嗓子……”
“啊……”乔忆亭稍稍用力从那坚强的怀中挣脱,将手按在喉咙处用力咳了咳,被唐茉疑问的眼神盯的有些慌张,“那个,我,我……”
“昨夜窗户没关,师兄有些着凉。”
听到有人为自己解围,他连忙点头,心虚地笑着补充,“对,有些着凉,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要注意身体啊,乔大哥。”唐茉搓了搓衣袖,只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但接着他的话说:“我是觉得,这方家家主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们,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乔忆亭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紫的手,以及不住地搓着胳膊的动作,很想将人邀请进来坐坐,他微微偏头,朝着榻上望了望,不光是榻上混乱不堪,屋内还弥漫着一些令人遐想的气味。
他立即放弃了那个念头,冲着门口的人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她暂时不会对咱们做什么的,况且,这雨这么大,并不好走。”
见她还想再问,他立马又说,“等雨停,咱们就走,你快先回屋,天太冷了,不要着凉。”
唐茉微微张着嘴唇,却也是将话语拦在嘴里,垂眸抿了抿唇,才放出一个微笑来,“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她没有挪动步子,任由雨声在三人之中飘荡,她的视线也来回在两人身上飘荡,“乔大哥,你千万要注意身体。”
曾有然的脸上已经冒出来不耐烦的表情,可她却毫无避讳,直到等乔忆亭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挪动步子,回了房间。
乔忆亭咂巴着她的话语,心中却是觉得,恐怕这丫头已经觉出什么来了。
雨一直下,好像没有停等意思,四人便一直在方仪郡住着。
闲来无事,他说想看雨,曾有然就为他准备好一切,搬来一把椅子,唤丫鬟拿了薄被,沏了热茶。
他就坐在了门口,望着连绵不绝的雨。他的身上也一直感受不到灵力的运转,总是觉得很累,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看着曾有然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中在盘算,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已经度过多少个春秋。他甚至觉得,要是再感受不到灵力,恐怕自己的白发都要生出来了。
“师兄在想什么?”
他迟缓地转过头去,对上那人的笑脸,微微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好,“没什么,就是在想,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
曾有然也朝着门外望过去,委身下去,坐在门槛上,轻轻靠在乔忆亭的腿上,“或许明天就停下了。”或许,永远都不要停下,就这样,也很好。
就这样靠了一阵儿,雨忽然急促起来,好像要将整个方仪冲垮一样。曾有然回头望着微微眯着眼睛的人,起身将他抱了起来,“累了吗师兄,回榻上休息吧。”
这次他没有挣扎,因为实在有些累,但他不想说,不想在小师弟面前露出破绽,可还是抵不住疲惫,他靠在胸口,依在肩头,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轰隆——
惊雷将曾有然的答话掩盖住,也让怀中人轻轻一颤,当他还想再说一遍时,外头又传来猛烈的敲锣声和惊呼声。
“不好了!发大水了!”
第74章 浑水
这雨来得蹊跷, 竟然下了月余,原本被方仪郡中阵法圈住的河,毫无征兆暴涨起来, 夹杂着黄色的泥沙,将河岸上的屋舍悉数吞噬。
远处, 那座青翠的山上,泻下一道道黄流,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乔忆亭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了些力气,不似之前那般疲惫不堪, 从肩膀处抬起头来,对上曾有然的目光,却从他的眸中发现一丝淡漠。
“放我下来吧。”
他下意识挣扎, 却换来那人更加用力的怀抱。
“师兄要去做什么?”
明明表情没有变,可乔忆亭就是觉得他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 在霎那间变得暗淡起来, 似乎还有些绝望。
我刚刚说的话很过分吗?乔忆亭开始反思自己。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他忽然想明白了原因,脸色也温柔下来, 扯出笑来, “放心, 我不走,可是咱们总得离开方仪,不是吗?”
听了这话之后,曾有然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张还想要再说什么,最后竟然慢慢松开力道,将人放了下去。
外面风声雨声夹杂着呼声, 所有的声音都在敲击着乔忆亭的心,老夫人的话始终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这一趟浑水,他是非蹚不可了。
身后的视线依然炽热,可乔忆亭选择忽视,抬手将云破召过来,脚步匆匆就要开门出去,他要去和方家汇合。
雨水已经蔓延到了门槛处,只要一踏出去,便会沾湿他的鞋履,身后的人想要将他拉回去,可乔忆亭就是下定决心不去理会儿女情长,“师弟,你去找玉生烟和唐茉,我先去……”
“我不去,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低沉的声音,冷厉淡漠,一字一句灌进乔忆亭耳中。
乔忆亭这才扭头看向他,屋外的雨水映在他的眸底,深邃沉静,让人觉得莫名的疏离,他双唇翕动,“听话。”
又是这句,曾有然自嘲地想,每一次都是这样,听话的背后换来什么呢,一次次被丢弃,一次次支离破碎。
但他又不敢不听话。
曾有然颤抖着眼睫,合上双眼,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他们,然后与你会合。”
方仪郡的平静祥和不复存在,每一个人都想要冲破阵法逃出去,逃出这个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此时的乔忆亭一改疲态,丹田内的灵力不断流转,他脚尖一旋随即腾空而起。
“看来,方是将禁制解开了。”他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好像也并不比将要到来的洪水差多少。
视线中出现一个黑影朝着他奔来,“师兄!”
再细看,他的怀中抱着唐茉,玉生烟则紧随其后。乔忆亭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轻叹一声,“效率好快。”
玉生烟气喘吁吁地跟在两人后面,对方才面前人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他当时还也正要往外走,门还没有打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接踵而至,“哐啷”一声,门瞬间四分五裂,就连门后的他也被震出老远。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一句粗话都没骂出来,站在门口的那道黑影,用着森冷的声音说道,“起来,快走。”
然后他就被迫跟上黑影的脚步,与乔忆亭汇合了,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破门而入,不快才怪。”
山上的洪流仍然奔腾而来,宛若一条凶恶的猛兽。
原本方仪郡是不用怕的,接触法阵,让大家四散逃亡也未尝不可。
而现在的情况却是,郡内河水暴涨,蔓延开来,已经到了齐腰的高度。所有人都聚集在法阵边缘,疯狂拍打着法阵,任凭法阵将其弹出,只想逃出这个倒扣的碗。
法阵一旦解除,洪流便像猛兽般冲击过来,将所有人都淹没;可如果不解除法阵,郡上的所有人仍然会被暴涨的河水淹死。
腹背受敌,好像横竖都是一死。
他们一行四人自然也是出不去的,只能僵持在空中,看着方家人踩着法阵高高在上,听着下头民众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乔忆亭环手抱剑,俯身飞过去将一位抱着小娃娃的女子救到房顶。随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河流,仿佛只有法阵内的河水涨了又涨,而外面的那段河流却仍然平静。
这是为何?难不成……
“这河是死的吗?”他顺手又捞了几个在水中挣扎的人,才向空中凝神的方妤问道。
方妤瞅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多管闲事,“哪有河是死的,不过是想用这下贱法子逼死我方家。”
“家主知道是谁?”只是顺嘴一问,可没想到被问的人,却斜眼将他们四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能有谁?”
“家主真是,”乔忆亭也将冷冷的眼光射回去,“我等都被设了禁制,直到方才才感受到灵力运转,你可不要错判。”
一旁的女子,不知是方家小辈还是方妤的徒弟,瞅了他一眼,刻薄道:“西北深渊处动荡不安,就是因为你们青玄山的失职,这场劫难,可不就是因为你吗,男人果然最会将自己择干净。”
那女子话音刚落,乔忆亭还没有来得及反驳,身后的人眼神冷冷地射过去,随即一挥手,女子目眦尽裂,踩着的法阵随即碎裂,就那样表情狰狞地落了下去。
“做什么!”
云破出鞘接住女子后,乔忆亭才偏过头去,撞上曾有然的眼神,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立即上前拦住,生怕他和方妤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