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雷斯垂德跟着勋爵的介绍看到了在一旁的侍女古德温。
  她娇小的脸上满是惊惧,手帕上沾染了泪水,惊魂未定地由勋爵夫人照看。
  探长先去休息室内检查尸体,地上的阿克曼夫人面容并不恐怖,他亲手检查了尸体的温度来判断死者情况。
  阿克曼夫人的体温在逐渐下降,有开始尸僵的迹象,死亡时间和贝棱格勋爵说的大差不差。
  周围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凶器,基本可以排除外伤之类的死亡原因。
  他又开始检查死者的嘴部、眼睛等地方,在做了基础的排查后开始盘问人员。
  第一位接受问话的人是侍女古德温,虽然她看上去随时会晕倒,但仍旧撑着一口气让自己清醒,柔弱的脸庞上隐含了等待发作的怒气。
  雷斯垂德探长放缓语气:“兰登小姐,请向我讲述刚才你遇到的具体情况?”
  “我在门外听不到休息室里有动静,虽然外面吵吵嚷嚷,但是里面应该很安静。当我打开门发现了夫人的尸体,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侍女古德温收起了眼泪,认真地回忆了经过,但是她的话并未到此结束,用别样的眼神看着探长,大概是还有些更重要的话。
  “兰登小姐,在我面前不需要有顾虑,请说吧。”雷斯垂德抚慰道。
  即使他不用鼓励的话,古德温也不会忍住倾诉的欲望,她看向阿克曼夫人的妹妹的眼神有盖不住的不满。
  古德温激动地想提高音量,可是刚才的惊惧让她没有足够的力量,看上去随时会昏厥。
  她拼尽全力指责道:“阿克曼先生和兰登小姐,你们对夫人做出了那么可恶的事,难道在这种时候掉几滴眼泪就能洗去嫌疑吗?”
  此话一出,附近的人全都把目光投注在伤心的阿克曼先生和兰登小姐身上。
  他们作为阿克曼夫人的丈夫和妹妹,脸上的悲伤之情让人动容,在此刻他们的脸庞上看不出哀思,反而僵硬到怪异无比。
  埃莉诺和迈克罗夫特对此并不奇怪,在之前的时光里他们已经探讨过阿克曼家的情感问题。
  因爱情产生的纷争随时可能变成丑闻,也可能变成悲剧。
  在名誉和性命之间的选择对有些人来说并不困难,就像此刻阿克曼先生已经做出了抉择。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侍女,用洪亮光明的声音为自己正名:“如果我做过任何对不起伊丽莎白的事,上帝会亲自惩罚我,任何语言上的污蔑都无法抹去我对妻子的感情。”
  埃莉诺待在一个好位置,他们两人避免了引人注目,又恰好能观察到全貌。
  她摇了摇头:“要是所有的誓言都能灵验,世界上会少去许多乐趣吧。”
  语言的魅力在于它的真伪,言而无信的人能伪装诚实,恶贯满盈的人能化身善人,薄情寡义的人能诉说他的深情。
  迈克罗夫特:“阿克曼先生的表演本可以更完美,可是又迫不及待去观察他人的反应,心虚已经出卖了他。”
  两人的窃窃私语并不惹眼,四周的人们同样在悄悄讨论。
  比起阿克曼先生,兰登小姐的反应平静得多了,她坚持自己的哭泣,只是哽咽的频率越来越高,下一秒就该晕厥过去了。
  “英明的探长少了一份对女士发号施令的魄力,我想此时此刻需要他人的帮助。”埃莉诺对迈克罗夫特说道。
  勋爵大人应该不想事情被一拖再拖,高效率的解决办法更能博得他的好感。
  不过埃莉诺又不用在白厅工作,她用不着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机会,迈克罗夫特不同,他是一名正派的公务员。
  “夫人,您这边准备的嗅盐在哪里?”迈克罗夫特对勋爵夫人道,又彬彬有礼地对虚弱的小姐发起攻击,“兰登小姐,请放心勋爵大人绝不会让您遭受冤屈,如果事情一直拖着不解决,那会纵容流言蜚语持续地伤害您,请振作一点。”
  嗅盐有强大的刺激性气味,通常被用来治疗晕厥、中暑等情况。
  他的说话时语气温柔,充满了对女士的关怀,但是脸上的笑容没有真诚可言,像是在警告兰登小姐,即使她晕过去也会用特殊手段让她清醒。
  迈克罗夫特又对所有人说:“各位,高尚的人不会出卖自己的品德,大家应该静等探长的断案结果。”
  他对雷斯垂德探长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下一轮的询问。
  贝棱格勋爵面上毫无变化,但松了一点紧绷的心脏。
  雷斯垂德询问道:“有谁来过休息室吗?”
  休息室是公用房间,每个人都能进入这个房间。
  很快,有人给出了回答。
  “今天的休息室太小了,没什么人愿意挤在小房间里,不过我正好见过兰登小姐匆忙地从里面出来。”
  群众的回答再一次指明了方向,兰登小姐身上有巨大的嫌疑,然而没有人喜欢被当成罪犯。
  兰登小姐楚楚可怜地说:“难道我就不能进去整理裙子吗?为什么要听信古德温的话,她今天被姐姐骂后心怀怨恨,想掩盖自己的不轨之心才在那口出不逊。”
  如果阿克曼太太外在的张扬是一种错,那兰登小姐内在的愚蠢就是一种错。
  还没人肯定这是一起非正常死亡,她已经急着给事件盖棺定论,在旁边的阿克曼先生已经着急得要骂出口了。
  为了防止再产生不必要的争端,迈克罗夫特对雷斯垂德建议道:“这件事涉及了死者的隐私,不便在公众的面前问话,不如去隔壁的房间。”
  断案不需要获取观众的认同,不然就成了表演大会。
  第一位被问话的人是古德温,这位真正虚弱又坚定的侍女端正了坐姿,用极其认真的姿态面对迈克罗夫特和雷斯垂德。
  主力交给雷斯垂德探长,迈克罗夫特更像旁边的记录者。
  “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事?”
  “阿克曼先生和兰登小姐的私情持续了大半年,他们完全有杀害夫人的理由。”
  “刚才兰登小姐说你遭受了阿克曼夫人的辱骂,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我并不怨恨夫人,她是一个可怜人,在发现了两人勾结在一起后性格大变,她把急躁放错了地方。”
  迈克罗夫特一改沉默,出声道:“阿克曼夫人是否身患疾病?”
  古德温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了解主人的健康状况:“她有心脏类的疾病,出门时总会随身携带药物。”
  雷斯垂德有了思路,其实原因并不复杂,但他觉得身边这位先生像是特意对他说的。
  迈克罗夫特:“谢谢您的回答,现在可以暂时离开了。”
  侍女古德温起身离开了问话房间。
  雷斯垂德:“阿克曼夫人可能是突发疾病,您是这么想的吗?”
  迈克罗夫特:“或许吧,阿克曼夫人身上没有外伤,也不像有中毒的迹象,排除两种情况后,剩下的就是自然死亡了。再看她面容安详,更像是身患心脏类疾病。但仍然存在让人疑惑的地方,她小拇指上的戒指被挪到了指甲上方,那可是一枚订婚戒指啊。”
  凶手的谜团暂时没有头绪,但探长可以肯定迈克罗夫特对真相早有想法了,不然怎么会说的头头是道,这副模样让他想起来另一个人。
  天呐,他应该习惯折服在他人之下了,可还是无奈地在默默叹气。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雷斯垂德选择了最快的方法——听别人差遣。
  迈克罗夫特从容地给出了方案。
  阿克曼先生被喊入问话,接着干坐着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他就被带出房间。
  之后,换成了兰登小姐。
  探长胸有成竹地说:“刚才他已经交代了所有事,当时休息室里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下,她的丑事将被告知给所有人,软弱的女士没了挣扎的想法。
  “我和他在里面做出了过分亲密的事情,可是不巧我的姐姐进来了,我知道她知道所有。他让我先出去,接下去我离开了房间,剩下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了。”
  兰登小姐捂脸哭泣。
  外面的人全都看到了她的伤心,再次被带入房间问话的阿克曼先生已经手足无措,他想对方肯定泄漏了一切,但是他仍旧想争取机会。
  雷斯垂德探长看上去像掌握了全部线索,其实也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问道:“兰登小姐已经交代了一切,你是最后一个和阿克曼夫人相处的人。”
  阿克曼先生激动地说,他一时间顾不上整理狰狞的面容。
  “她在说谎,我可以承认我们两个人有特殊的感情,但是没有人看到我从休息室里出来,你们怎么能肯定她说了真话?最后和伊丽莎白在一起的人是菲奥娜兰登,凶手明明是她!”
  雷斯垂德冷静地说:“窗台上有你的脚印,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耍花招,我们现在就去案发现场对质。阿克曼夫人带了急救的药,你在旁边见死不救,如此冷酷地对待结婚多年的妻子,你的心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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