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俆豹也望见了那些人,欣喜道:
  “行了半日,腿也酸了。前方应当是个村落,咱们前去歇歇脚,过了这里应该就进入南州了!”
  祝澜也感觉双腿有些酸软,便点头同意。
  三人来到村口,看到一座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的刻字依稀可见——
  碧泉村。
  祝澜环顾一周,说道:
  “看此处地势,这碧泉村应该是进入南州的必经之路。”
  她此时口渴得有些厉害,嘴唇都有些干裂,便上前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想要讨些水喝。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半天,门内却无人应声。
  祝澜心道定然是主人不在家,便转身要向另一户人家走去。
  就在这时,那扇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响。
  祝澜回头,见那门被人从内推开了一条小缝。
  一只布满皱纹死气沉沉的眼睛,正从门缝中诡异地盯着他们。
  第464章 碧泉村
  门缝中透出的一只眼睛,正好与祝澜的视线对上。
  那目光似是警惕,又似是敌意,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祝澜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转身上前,礼貌询问能否讨杯水喝,将几人身上的水囊装满。
  直到她靠近,才看清那门后站着的是一位头发斑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她的另一只眼珠是白色的,显然盲了多年。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祝澜几眼,缓缓开口:
  “……外乡来的?”
  她的声音沙哑,好似木板划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面。
  祝澜点头称是,说自己三人是外地而来,途经此地要进入南州城的。
  “哦——要进城你们就快走吧,这碧泉村不欢迎外人。”
  那老妇人表现的极为冷漠,说罢便将门关上了,里面传来她远去的脚步。
  “这老妇人好生无礼!”俆豹怒道。
  吴蛇也感到十分不快,“就是,不过是讨些水喝,至于这般抠搜么?”
  对那老妇人方才的态度,祝澜也感到十分不解,只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道:
  “无妨,前面还有好几户人家,我们再去问问便是。”
  于是三人又挨家挨户上前敲门,可奇怪的是,那些人家见他们三个是外来的,反应皆如那老妇人一般,只催促他们快些离开村子,连一杯水都不愿意给。
  问了一圈下来,吴蛇两手叉腰,咬着牙道:
  “奶奶的,这村子真是邪了门,好像我们这些外乡人会吃人似的!”
  俆豹也正要开口说什么,眼睛却忽然一亮,指着远处道:
  “瞧,那有口井,我们自己打些水喝!”
  祝澜取出水囊,三人刚靠近那水井,却不知又从哪冲出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娃娃,两条手臂伸开,挡在那水井前。
  “这井水你们不能喝!”
  他努力仰着脑袋,气势汹汹地瞪着祝澜三人。
  俆豹嚷道:“凭什么不让喝?我刚刚还看见有人从这井里打水哩!”
  “你们不是本村人,这井水就是不能给你们喝!”
  小娃娃半点都不退让。
  “嘿你个小玩意儿——”
  吴蛇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眼见这六七岁的小娃娃也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当即上前就要一把将他搡开。
  “慢着!”祝澜连忙出声阻止。
  但她如今已不是官身,吴蛇与徐豹二人更不是她的属下,气急上头,哪里听得见她的话?
  那小娃娃摔了个大屁股墩儿,当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很快引来了附近的村民。
  吴蛇刚从井里打上来满满一桶水,取出水囊就要装水,却听到附近传来越来越大的呵斥声。
  七八个村民扛着锄头和耙子,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壮汉抱起小娃娃哄着,应该是孩子他爹。
  祝澜三人很快被村民围了起来,村民们气势汹汹,看架势甚至想要动手。
  对方人多势众,俆豹与吴蛇的气势终于弱了几分,却又强撑着不肯服软。
  祝澜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
  她十分诚恳地向村民们道了歉,又拿出好些银子,这才平息了那些村民的怒火。
  抱着那小娃娃的壮汉沉着脸,警告他们道:
  “我们碧泉村从不招待外人,这水你们也不能喝。
  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祝澜三人最后在村民们虎视眈眈的注视中,终于穿过了碧泉村。
  吴蛇见没有村民再跟上来,回头啐了一口,骂道:
  “堂堂官差路过讨口水喝,竟然被一帮无知村民给赶出来了。
  老子长这么大,头一回遇见这种事!”
  俆豹也不忿道:
  “这破村子里的人如此蛮横无理,却偏又在进入南州的必经之道上,难怪都没人愿意来这南州!
  真是活该受穷!”
  祝澜无奈地摇摇头,此时她的身份是被流放的罪官,也不好多说二人什么。
  只是刚才那村子着实古怪,兴许是有什么不为外人知的习俗吧。
  ……
  三人忍着口渴又翻过了一座山头,终于看到了南州城的影子。
  南州城的治所位于玉平县,三人入城之后径直来到县衙,要与当地官府办理流放人员的交接手续。
  听闻此次被流放到南州的,乃是大名鼎鼎的御史中丞祝澜,玉屏县县令康高义甚至亲自出面处理此事。
  人员交接的事宜是由俆豹与吴蛇去办的,祝澜只能等候在县衙之外。
  没过多久俆豹二人从县衙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神情。
  俆豹走到祝澜面前抱拳道:
  “祝大人,我们兄弟二人的差事办完了,这就打算启程回京。
  这南州不比京城,您还得凡事多小心些。”
  吴蛇笑嘻嘻道:
  “您放宽心,我们刚才见到那康县令了,他说与您是旧相识,还会亲自为您安排住处。
  有他在这里照顾着,您在南州肯定不会受委屈。”
  祝澜回想起二人一路上对自己的关照,分别之际心中亦生出感念,拱手道:
  “这一路上多谢二位兄弟,若日后还能再见,祝澜必定报答。”
  “祝大人言重了,您多保重,告辞。”
  “告辞。”
  俆豹与吴蛇二人走后,县衙之中走出一绿袍官员,看起来是本县的县丞。
  “你就是祝澜吧?县令大人请您过去。”
  祝澜随着那县城走入县衙内堂,屋内摆着数把椅子,一个矮胖身材的官员正坐在那里品着一碗热茶,正是县令康高义。
  “没想到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的祝中丞,竟然来了南州这等小地方,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康高义轻轻吹了一口茶汤,悠哉开口。
  祝澜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打量了对方一番,问道:
  “方才吴衙役说……您与我是旧相识,为何我却毫无印象?”
  康高义嘴角微微仰起,拖长了调子道:
  “您坐镇御史台,高高在上,哪儿能记得住我们这些芝麻小官儿啊。
  再说了,本县方才那二人对你颇为尊敬,估计收了不少钱财。
  若不如此说,他们会安心离去么?”
  祝澜双眸微眯,没有说话。
  “你们这些大官自以为能随意掌握别人的命运,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也有遭殃的这一天吧?
  祝中丞——哦不,忘记了,你现在就是一介草民。
  大胆祝澜,此乃县衙重地,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康高义怨毒而兴奋的目光钉在祝澜身上,神情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
  祝澜在脑海中仔细思索康高义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三年前,御史台在调查一宗震惊朝野的买官案,被牵连的官员名单之中,就有康高义。
  他准备了上万两银子要送往京城,想买南州知府的缺。
  却不想正巧碰上京城那位大官被祝澜直接查了个底掉,最后被抄家流放。
  康高义准备的那万两银子虽没来得及送出手,但他与那位大官往来密切,也受到了牵连,最后连通判都当不成,被贬为了南州县令,十年内不得升迁。
  见康高义如此小人得志,祝澜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
  “康大人,在下不才,如今虽没了官职,却是科举正途出身,功名仍在。
  七品县令,见者不跪。”
  康高义的脸上挤出一抹阴沉的笑容,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道:
  “无所谓,本县也不与你争这一时意气。
  如今你既然被流放至此,那如何安置,便是本县说了算。
  王县丞,便让她去碧泉村吧。”
  “碧泉村!?”王县丞一听就变了脸色,眼底甚至流露出一丝恐惧,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人,这碧泉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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