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他又板起脸,对画中的女子说道:
  “若不认得,朕可是要罚你的。罚你……就罚你吃你最不喜欢的豆沙糕!”
  那画上的女子依旧眉眼含笑,没有半分回应。
  梁帝眷恋不舍地瞧着她,仿佛怎么也瞧不够似的,感慨道:
  “罢了,还是不罚你了。当初朕应了你三件事,如今却只做到两件。
  剩下那件是没机会了,咱们便两过相抵,如何?
  朕这一生建过功业,也犯过错。兰儿,你说待朕走了,史笔如铁,后世会如何评朕呐……明君?昏君?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当年朕醉心权术,为巩固基业杀了那么多功臣,杀红了眼。幸而那时有你对朕说——
  阴谋权术,可图一时之利,却不可谋万世之国。
  天下之定,在百姓、在人心,此乃阴谋之力不可为者也。
  只可惜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朕已经回不了头啦。不过朕总归还是给他们选了一位心存仁爱的储君,也不算有负社稷。
  至于后世如何评说,朕也奈何不得,便随他们去罢。”
  ……
  数日之后,燕长文的马车终于来到了云州城外。
  他谨慎地观察片刻,眉头微微皱起。
  “殿下,怎么了?”慕容潋神情凝重地问,“莫非是盘查极严?”
  “不,如往常一般,甚至没有增派守卫。”燕长文说道。
  太过正常,便有些不正常了。
  慕容潋也有些不安,“会不会有圈套?”
  燕长文思量许久,终于还是不敢冒险,对车夫吩咐道:
  “不入城了,从城外绕行前往北疆大营。”
  ……
  云州城内,府衙。
  “大人,城外发现一辆可疑马车,车内之人应当是祈王无疑。”
  丁望远背着手,沉声问:“入城了么?”
  “没有,他们徘徊片刻,从城外绕行了。看方向,应该是要去北疆大营。”
  见丁望远沉默不语,前来禀报的手下问道:“大人,是否即刻派人拦截?”
  “不必。”丁望远说道,“远远跟着,有任何情况再来回报。”
  从云州城外绕行到北疆大营,约莫需要一日的时间。
  眼下六王爷已经见过镇北王了,后面的事情,只需要自己在旁配合便是。
  ……
  多行了一日路程,燕长文一家的马车终于次日傍晚到达北疆大营之外。
  北疆大营人多眼杂,燕长文并未直接下车,而是由慕容潋先进了大营。
  她很快回来了,这才带着燕长文与梁妃避开营地正门,从一道小门悄悄进入大营,径直来到镇北王的营帐。
  燕长文见到镇北王,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虽长途跋涉而来,燕长文的举止却仍旧不失气度,瞧不出半点逃亡落魄之感。
  镇北王也笑着上前扶他起来,也不问他来意,只如家常一般寒暄起来。
  慕容潋也多年未曾来过北疆了,与镇北王也有许多话要说。
  梁妃身子不适,便先前往镇北王安排的营帐歇下了。
  主帐内只剩下三人,燕长文与镇北王对面而坐,寒暄一番后,他终于进入了正题,向前倾了倾身子道:
  “小婿此番来到北疆,欲与岳父大人共谋大事……”
  话未说完,却听镇北王笑了起来,语气十分自然。
  “呵呵呵……殿下才刚到,不必如此心急。咱们一家人多年未见,今晚只谈家事。
  其余诸事,不如待殿下先好生歇息一宿,你我明日再详谈如何?”
  镇北王说罢,又取出了先前准备好的几坛美酒。
  燕长文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随即笑着亲自替镇北王斟酒。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婿失礼了。
  好,咱们今夜只谈家事,不醉不归!”
  第401章 阿姐
  三人饮酒至半夜,虽说着不醉不归,却谁也没有真的喝醉。
  燕长文摇摇晃晃地由慕容潋扶回帐内休憩。
  次日一早,两人正准备再次去见镇北王,商谈起兵之时,帐外却响起一个兴奋的声音。
  “阿姐,阿姐!”
  慕容静一边大声唤着,大大咧咧走进了帐内,一见到慕容潋便扑了上去。
  “阿姐,我刚刚回营,父王说你回来了,我还当他诳我,没想到是真的!”
  慕容静眼睛放光,抓着慕容潋的手激动不已。
  燕长文轻咳一声,慕容静这才注意到他。
  “见过祈王殿下。”慕容静抱拳行了个礼,却对他没有任何兴趣,继续拉着慕容潋叽叽喳喳说着话。
  燕长文也借机上下打量慕容静,两人上回见面,还是自己与潋儿成亲的时候。
  肤色略深,身材匀称,能看出常年锻炼的痕迹,英姿飒爽,不愧是威震北疆的宁月郡主。
  若有她相助,一路挥师南下,直取京都,想来会事半功倍。
  念及此处,燕长文对慕容静笑道:
  “郡主既然是潋儿的亲妹,都是一家人,再喊我什么殿下便生分了,不如以后便叫姐夫罢。”
  “哦,姐夫。”慕容静对这些事压根不在意,随口说道。
  燕长文还想与她多说些什么,慕容静却已经拉着慕容潋向外面走了。
  “阿姐,我新得了一匹千里良驹。走,我带你看看去!”
  慕容潋笑得又无奈又宠溺,回首对燕长文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去找镇北王。
  ……
  北疆大营之外的草原,翠色绵延千里,偶见牛羊出没。
  两个人影骑在马上,一前一后,走走停停。
  慕容静一点红衣极为耀眼,策马奔出一段距离,回头对落在身后的慕容潋调侃道:
  “阿姐,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骑马,还是你带我的呢。
  我看啊,你就是当那劳什子王妃当得太久,如今连骑马都变得如此生疏啦!”
  慕容潋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曾穿上这军中戎装了,听着不远处大营兵士训练的金戈之声,还有胯下烈马传来的颠簸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慕容静终于放慢速度,与她并肩而行,两人骑马慢慢走着,青草的芳香萦绕鼻尖。
  “阿姐,我还是想不明白。”慕容静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
  “什么?”慕容潋看向她。
  “当年你若是不走,我们姐妹二人在这北疆可以驰骋万里,并肩杀敌,多快活。
  难道你真的喜欢被圈养在后院那一方天地,整日同朝堂上那帮人勾心斗角么?”
  慕容静执拗又带着几分委屈地望着她,要听一个答案。
  “静儿。”慕容潋声音温柔,想了想道:“这些年阿姐不在你身边,你可有对什么男子动过心?”
  慕容静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那得他们赢过我手中这把长枪再说。”
  慕容潋轻叹一声,“待你有了思慕钟情之人,便能懂了。”
  “我不懂!”慕容静忽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大声道:
  “我就是不懂!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给他?
  就因为小时候你在宫里当过两年伴读,和他辩论那什么四书五经,你没辩过,把他一脚踹进了湖里?
  他当年说要娶你,我就觉得他没安好心!”
  论长相,那三皇子虽有些气度,但绝对与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沾不上边。
  论武艺,莫说自己了,就连阿姐都能单手赢他。
  阿姐就为了这样一个人,把自己扔在北疆,嫁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害得两人数年都见不上一面!
  慕容潋想了想,柔声道:“对一个人动心,很多时候,或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殿下与我两心相知,他是世上最懂我之人,我对他亦然,仅这一点便是旁人所不能及……”
  “他最懂你?我呢,我是你亲妹妹我不懂你吗!?”
  慕容静气得快要抓狂,慕容潋见状无奈,赶紧哄她:“静儿,阿姐的意思是……”
  “不听了不听了!”慕容静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没一句我爱听的。”
  “回营!”
  慕容静一扬马鞭,赌气般冲出一段距离,却又绕了回来。
  “怎么,又改主意,不回营了?”慕容潋忍着笑意道。
  慕容静冷哼一声,不情愿地道:
  “父王说你多年没回来过,让我带你好生在附近逛逛。
  过了午时才让我们回去呢!”
  “过了午时?”慕容潋有些奇怪,“父王是这样说的?”
  “原话记不得了,反正大致是这个意思。哼,但我瞧着你心里只有你那殿下,哪有空陪我这个妹妹——
  阿姐,你怎么了?”
  慕容静见慕容潋神色不大对劲,停下马问道。
  “不好,殿下……!”慕容潋喃喃念着,一颗心陡然下坠至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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