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我只是按照雁字阵把书里的信息提取出来。但具体为什么是这样,我又没有状元姐姐那样聪明,怎么会知道……”
“没关系。”祝澜宽慰地笑笑,将书递给她。
“我只是想请你再重新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之前遗漏的信息。”
褚辛接过书,再次翻看起来,神情认真极了。
过了许久,她才仰起小脑袋,摇了摇头道:
“没有呀,按照雁字阵的解法,解出来还是上次告诉状元姐姐的那些话,没有别的了。
我太笨了,难道是状元姐姐又发现了什么?”
此话一出,祝青岩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目光投向祝澜,心跳骤然加快。
祝澜脸上笑容不减,但那笑意却已经变了味道。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
“褚辛一点也不笨,能从被打乱顺序的书页里解读出与上次一模一样的信息,如何不算天赋异禀呢?”
褚辛闻言,委屈巴巴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这才注意到装订这本《诸子集注》的那根白色棉线是新换上的。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何能发现祝澜书上的内容被重新排列过!?
祝澜的目光已经半点没有先前的温和,充满审视意味地盯着褚辛。
祝青岩更是猛地站起身,这种被欺骗的滋味令她无比难受。
“我们帮了你那么多次,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你,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你说错了。”祝澜纠正道,目光却停留在褚辛的脸上。
“布下如此之大的一盘棋,她还没这个本事。”
褚辛闻言笑了,再开口时,哪里还是十三四岁的孩童声音?
“呵呵呵……真不愧是状元郎,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祝澜眸子微眯,“若我没有猜错,此次北疆的危机也早就被那位算到,并且尽在掌握了吧?”
褚辛没有直接回答,但赞许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别说谜语了!”祝青岩都快急死了。
祝澜看了她一眼,“能将东宫、祈王府、乃至镇北王全部算计在其中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祝青岩顺着她的话一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只剩下一个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答案——
“……陛下!?”
祝澜闭上眼,发出一声情绪复杂的轻叹。
“我本以为这是我与祈王之间的一场对弈。
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我们都只是陛下手中的两枚棋子罢了。”
……
小雨淅淅沥沥,云州城门下排起了进城的长队,队伍长度乃是平日的三倍不止,百姓们议论纷纷。
“最近这云州城里是咋了,查得这么严?”
“谁知道。俺娃在北疆大营当兵,俺去给他送衣裳,非得从这里走不可,可那些官兵拦着不让俺进哩!”
“对对,而且据说最近这城里啊,只让进,不让出!”
“该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儿吧……”
知府衙门,师爷匆匆敲响了丁望远的书房门。
“大人,最近盘查得这样紧,城中百姓已经有些恐慌了。
再如此下去,只怕……”
丁望远眉头紧紧拧着,脸色看起来也是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眼下特殊时期,万不能放松警惕。”他想了想,道:“就说府衙失窃,正在搜查贼人吧。”
师爷点点头,丁望远又问他:“城中守兵训练得如何了?”
师爷答道:“已经加强了训练时间,颇有成效。城防的巩固事宜也按照您的吩咐,尽量在夜晚进行,动静不大。”
丁望远点点头,让他退下了,自己眉间的忧虑却没有减少半分。
算算日子,祝澜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希望她已经将云州的事情禀明天子。
否则镇北王一旦造反,就云州城里这点驻军,再加上自募的民兵团,根本拖延不了太久。
这时忽然又有人来报:
“大人,我们发现一个家伙形迹可疑,说要前往北疆。
此人举止不似平民百姓,却不肯吐露身份,小的便将人带来了!”
丁望远眉头一皱,莫非真如祝澜所料,祈王已经逃离京城来投奔镇北王了?
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带人上来。”
丁望远正襟危坐,一脸凝重,心中盘算着见到祈王该如何处置。
那人很快被带了上来,丁望远看清他的面容,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错愕。
“六……”
燕玉泽一身黑袍,如此危急的形势下,竟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笑眯眯的模样。
他微微抬手,丁望远会意,让所有人都出去。
房里只剩下丁望远与燕玉泽二人,丁望远这才跪下行礼。
“臣云州知府丁望远,拜见六王爷。”
“丁大人起身吧。”
燕玉泽嗓音清澈,带着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竟果真让丁望远原本焦灼的心情平息几分。
一见他来,丁望远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问燕玉泽此行有何安排。
“王爷此行可带了兵符前来?”
“就本王自个儿。”
“啊?”丁望远愣了愣。
啥也没带,六王爷就自己一个人前来,如何抵挡得了镇北王?
眼看丁望远再次焦躁起来,燕玉泽那极好看的狐狸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丁大人不必心焦,本王来见你,正是为北疆之事。”
“王爷……要如何做?”
“旁的你不用管,本王要你知府大人一道手令,出城前往北疆大营。”
燕玉泽都如此说了,丁望远也不敢多问。
手令很快拟好,盖上知府大印。
燕玉泽拿到手令也不多逗留,向外走去,又忽然顿住脚步。
“城中戒备恢复如常即可,不必如此紧张。
外边那么多百姓等着,风吹日晒怪辛苦的。”
“是……”丁望远有些犹豫,但也只好照办,抬头时燕玉泽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400章 不醉不归
京城。
祝澜几人租住的宅院中,传出了几道清晰的掌声。
褚辛缓缓开口,用另一种让祝澜并不习惯的、成熟许多的声音道:
“真不愧是状元郎,果真厉害。陛下选中你来参与这一切,他没有看错人。
不过陛下估计也不会想到,你居然这么快便猜到了真相。”
“不。”祝澜摇了摇头,沉声道:“还有许多地方,我没有想明白,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
祝澜抬眸直视褚辛的双眼。
“比如——你究竟是谁?”
褚辛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你心中的疑惑,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为什么,难道这盘棋还没有下完么?”
“胜负已定,但尚未收官。”褚辛望了祝澜一眼。
“但有一点可以现在告诉你,北疆乱不了,你也不必着急去进宫面圣了。”
祝澜沉默片刻,情绪有些压抑,“那下一步,你们还打算让我做什么?”
褚辛摇摇头,“没有了,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陛下的所有期许,接下来便是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祝澜顿了顿,又问:“既然结局已定,为何现在还不能将全部的真相告诉我?”
“因为这个故事还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听众,放心吧,马上你就会知道一切了。”褚辛淡淡说道。
“听众?是谁?”祝澜问道,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太子。”
……
皇宫,紫云殿。
今日无风,窗外阳光正好,温度适宜。
紫云殿内却燃着冬日才用的炭火,门窗紧闭。
已经数日不曾上朝的梁帝头发披散,只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步履蹒跚地来到一面墙边。
墙上挂着一幅女子肖像,画中人立于桃花树下,手捧经纶,眉眼含笑。
梁帝伸出手,颤颤巍巍想要将那幅画从墙上取下来,但双手颤抖得厉害,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尝试数次不能成功。
“陛下,让奴才来吧。”大太监站在梁帝身后想要帮他。
“朕自己来,你退下……”
大太监走后,梁帝又费了半天劲才将那幅画取下来。
他扶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姿态松弛得仿佛赋闲在家的七旬老汉。
梁帝拿起画看了看,又放下。
他用一只手肘撑着地,另一只手从旁边的矮几上够到了铜镜,将铜镜放在那幅画像的旁边。
他看看画中人,又看看镜中的自己,忽而笑得像个孩童。
“瞧瞧,朕都这般老了,可你的模样却从未变过。
马上到了下面相见,你还认不认得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