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仅带回来,还关起来这样那样了。
呵。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月白当然不敢直言, 她小脸肃然,
说起正事:“信鸦来报, 人间那边有新动向。正道仙盟集结六派, 将围剿幽都山。”
奚元眼皮子也不掀一下,风轻云淡地“嗯”了声。
月白忍不住问:“鬼君,是要开战了吗?”
她知道这绝不是鬼君所图谋的。
幽都山都是他的子民,尊敬他仰慕他喜欢他。那些弱小的幽灵,在他辖下才能快乐平常地过日子。
她看得出来,鬼君也喜欢它们。
纵然也有那么几个烦鬼的惹祸精——比如奈何殿和忘生殿那俩货, 深仇大恨, 经常打架打得昏天黑地,上个月刚打塌鬼市一条街, 她计算完亏损, 肉疼得龇牙咧嘴。
月白十分支持正道把那俩货给围剿了, 只要别波及其它鬼。
战事若起, 要么正道血流成河, 要么繁华美丽的极乐京被毁于一旦, 也有可能二者皆有, 两败俱伤。
鬼君不可能挑起战火。
再说他都要去妄海了, 哪有闲工夫拳打霜天台脚踢六大派。
奚元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是笑了下:“沈疏意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不过, 倒是正好。”
他当着沈疏意的面劫走晓羡鱼,便知道他一定会来要人。
只是有些没想到,他气性如此大,回去直接集结了六派要围剿幽都山。
“那个霜天台首席?”月白闻言一头雾水:“什么正好,鬼君可是和他有仇,打算杀他?”
她说着,恶狠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殷勤地表示此事可以让她来。
奚元心平气和地喝着茶:“我杀他做什么。”
毕竟是她曾经的朋友。
月白更困惑了:“那您引他来这做什么?”
“聊聊天而已。”奚元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淡声:“满脑子打打杀杀,月白,你心不静。”
月白:“……”
心不静的月白,被可恶的上司打发去干活静心了。
她去鬼市巡逻了一圈,一切安好。又去销魂塔里欣赏了会儿正在受罚的两位殿主——销魂塔是幽都山最令鬼闻风丧胆的地方,鬼君脾气温和,极少这么惩罚鬼,但这回,奈何殿主和忘生殿主因为打塌鬼市一条街、外加导致黄泉断流,罪不可赦,被他扔进塔里赎罪来了。
欣赏完,月白心情大好,哼着曲子又往禁殿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晓羡鱼等得望眼欲穿,也没再见到奚元。
月白会定时定点拎着他做的饭菜过来,有时带点花生小酒和她闲聊,有时给她几本话本解闷。晓羡鱼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可能满足。
唯独离开禁殿,没门。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囚犯,她过得相当滋润了。
但她内心的怨气与日俱增,堪称比鬼还重。
“你们鬼君呢?又没来?”晓羡鱼盘着腿抱着手臂,凉飕飕地问,“他到底怎么才肯来?”
月白眼神乱瞟:“唔,他有点忙……”
晓羡鱼便问:“他都在忙些什么?”
月白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晓羡鱼看着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逼问。月白就是个听命令干活的,实在不必为难她。
“月白大人,可有酒?”晓羡鱼往白玉莲瓣上一靠,往日总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眸,难得惆怅,“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
那模样,一看就是打算借酒浇愁。
月白睁大眼睛,她最爱喝酒了。
闲暇时候,她最喜欢去逛鬼市最大的酒楼葬魂楼,搂着艳鬼舞姬饮点小酒,销魂得很。
月白搓了搓手,心想:“鬼君吩咐过,羡鱼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
不过是陪着喝个酒,当然没有推脱的理由。
她欣然应下:“好!你在此处稍等我片刻——”
傀儡少女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步履间满是迫不及待。
晓羡鱼眼珠一转,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缓缓收回目光。
几只残灵慢悠悠从她袖间飘出。
**
月白风风火火去了一趟葬魂楼,提来几坛她最爱喝的酒。
“此酒名为一滴醉,别听名字直白俗套,它可不俗啦。”傀儡少女蹲在白玉莲花台前,兴高采烈为晓羡鱼介绍着,“它是取用黄泉水酿的,可烈了。一滴下去,如同吞火,能顷刻间将你的肺腑焚烧殆尽……”
听她这么说,哪个活人还敢喝。晓羡鱼眉梢抽了抽,温馨提示:“月白大人,我是想一醉方休,不是一醉下黄泉。”
月白“嗷”了一声,早有准备,抱起一坛不一样的:“没事,你喝这个。比较温和,活人受得住。”
晓羡鱼接过她递进来的酒和杯盏,小心翼翼倒满。
此时月色正好……鬼界意义上的好,猩红如血。
晓羡鱼道:“我先敬月白大人一杯。管理这么大一座极乐京,属实不容易。”
难得有人能体察月白的辛苦,她十分感动,忙也倒了酒一饮而尽。
晓羡鱼不似她喝得那么老练豪放,而是斯文地品尝着,模样更像在品茶。琥珀色的酒液流淌过喉舌,上颚和舌尖泛起微微灼意。
——这酒,可一点也不温和。
她垂了垂眼,只觉得胃一下便暖和了起来。敢情这“温和”是相对于月白而言的。
晓羡鱼像是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慢来。”月白瞧着她,少女皱着脸,仿佛是觉得辣,全然一副没碰过酒的样子,“羡鱼姑娘,莫非你不常喝酒?”
晓羡鱼眨眨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嗯”了声,愧疚道:“我是不是……扫月白大人的兴了?”
“哪里哪里。你能同我一起喝酒,我就很高兴啦。”月白十分体贴,“既然喝不惯,你便喝慢些、喝少些,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又倒了满杯仰头饮尽。
晓羡鱼望着她,眼尾染上一丝笑意,软声道:“多谢月白大人。”
既然今夜的主题是借酒浇愁,那么酒是其次,愁才是重点。
月白问:“羡鱼姑娘,可是心情不好?”
晓羡鱼长叹一口气,撑着腮,与她诉起苦来:“月白大人知道的,还不都是因为你们鬼君。”
月白做出洗耳恭听状。
晓羡鱼道:“那夜他到这胡闹了一番,事后什么也不解释,穿好衣服就走了,眼下还不愿见我。你说,我如何能不烦心。”
她说得暧昧,那些话落到谁的耳朵里听来,都会理解成同一个意思。
——鬼君睡完就跑。
月白瞪大了眼睛:“竟有此事?”
光凭晓羡鱼脖子上的痕迹,她就知道那夜确实发生了些什么。但具体的,鬼君总不会和她说,于是月白便以为只是寻常的、缠绵的一夜。
可这般听来,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月白喝了口酒,抿抿嘴,迟疑问:“鬼君真的……穿好衣服就走了?什么也不说?”
这怎么可能呢?
晓羡鱼眼珠轻轻一转:“说了,他说今夜是个错误。”
这句话,应当不算完全在骗人。
月白一拍大腿:“岂有此理。”
“可不是吗,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晓羡鱼重重叹气,语气里有点儿愤然,“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避而不见,难道还怕我纠缠不清吗?”
月白喝了口酒,道:“羡鱼姑娘,你先别难过。以我对鬼君的了解,此事定有误会。”
误会,是当然有的。
晓羡鱼轻咳一声,继续半真半假地胡诌:“他动情时,还抱着我说喜
欢我,可过后却又冷冰冰的,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怎么想的。
月白又喝了口酒。酒劲上来,胆子也变大了,啐了句:“呵,臭男人。”
晓羡鱼极力压着笑意,应和道:“没错。”
月白扶着脑袋,回忆起过往点滴,又捡回几分神智。她跟了鬼君那么久,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别的不敢说,但他绝不会玩弄感情。
月白想想又道:“羡鱼姑娘,我有一句话……”
晓羡鱼道:“当讲。”
“……”月白眨眨眼睛,“其实鬼君不见你,必然不是他不愿,而应是觉得你不愿。”
晓羡鱼微微一怔,垂下眼睛:“是吗。”
那他可想错了。
她抿了抿唇,给月白满上酒杯,轻声道:“那你告诉他,我愿。”
月白乐呵呵地把她倒的酒饮尽,好像没听清,凑上前来问:“什么?”
晓羡鱼又给她满上,笑道:“没什么。”
很快,她们的话题从奚元跳到了别处。月白说得兴起,给晓羡鱼讲了奈何殿主和忘生殿主之间的恩怨。
晓羡鱼听得震撼:“所以,就因为一碗豆腐脑,他俩过命的交情都反目了?”
“可不是嘛!”月白醉意熏熏,趴在莲瓣上,大着舌头说道,“还有伏冥,就那个放焰火的,据说他生前就爱鼓捣这些,有天发了疯,用火药把自己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