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但她自己还得查下去。
  她让灵鹊去查有没有人和范坚交往密切的,也是想着斩草除根。
  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敌人在暗处, 而她在明处,这让谢宜瑶十分不好受。
  孟二娘曾经和谢宜瑶说过, 那人——也就是范坚——是以她的父母来威胁的。她的母亲卧病在床,虽然不是能立刻要了命的病, 但若是停了药, 也只能日薄西山。
  谢宜瑶很自然地接过了赡养他们的任务,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开支而已, 也算是为孟二娘临阵倒戈做出回报。
  更何况, 她的人时不时到孟宅上去, 也能时刻注意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
  灵鹊那边的调查也很快有了结果, 范坚回京后,私下有过交往的基本都是在朝为官之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这对于一个试图合群的京官来说再正常不过。
  谢宜瑶将范坚回京后联系密切的官员按品秩排序, 这其中不乏和她有交际的,或许她能在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担心这些人当中会有谁从范坚那里得知当年的事,虽说就连谢冲都未必想明白了她是怎么算计他的。
  “嗯?”
  张艾也在名单当中?
  “怀香,你怎么看?我总觉他有些可疑。”
  谢宜瑶之前先入为主地觉得范坚让孟二娘“供出”张艾是对他的污蔑,可她突然想到,若是张艾并不无辜呢?
  沈蕴芳道:“若张艾确实和范坚有所牵连,那他让范坚‘污蔑’自己这一步险棋,实在是莫名其妙,叫人看不清他的目的……”
  这样的行事风格,让沈蕴芳和谢宜瑶都感到十分不安,向来不曾应对过作风如此奇诡之人。
  谢宜瑶没有再让人大张旗鼓地调查,而是做出放弃了的样子。
  这路走不通,那她试试看别的路。
  与此同时,公主府上之前去了吴郡的那批人,也回来了。
  裴贺熟练地泡好了茶,先为谢宜瑶倒上一盏,再在她的对面,为自己放上一杯。
  他先是略说了在吴地的见闻,要汇报给皇帝的那些自有黄玄他们考虑,裴贺更关注谢宜瑶给他的特殊任务。
  “没有投身大族的农民,多半都是家里有几亩薄田,能自耕自食勉强饱腹,不过……”裴贺顿了顿,“都基本没有什么余粮,完全是看天吃饭,若是遇上荒年就不好说了。”
  谢宜瑶吹了吹茶汤,道:“若非如此,那些大族手中的田也不会越来越多。”
  她此处所说的大族,倒不一定是高门士族出身,也有门第不高,但家境富裕的人。
  农户家中有田,按理说是不至于饿死的,但吴地的赋税向来不轻,因为要靠他们去供养京城的达官显贵。
  就像裴贺说的那样,遇上荒灾,朝不保夕是常有的事。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将土地卖给那些大族。运气好些的,可以被大族雇佣,以拿到一点赏钱,运气不好的,还要卖身给他们为奴。
  这固然是一条正当的路子,但背后未必都是正当的手段,天灾人祸,无奇不有。
  也正是如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三吴之地曾发生过数次大大小小的动乱,只不过都被镇压了。
  虽然谢宜瑶记忆中,至少在谢况为帝初年间,三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动乱,但她想起之前在京口周禄说的海寇,不免有些不安。
  前世没发生,但今生发生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裴贺说到一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再继续道:“邓扬说这是强胜于弱,弱附于强乃天经地义。他这人,我不喜欢。”
  谢宜瑶让裴贺注意邓、黄的举动,裴贺虽没看出什么异常,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他对邓扬感到厌烦。
  “黄玄倒是个好说话的,品性看上去也没大问题。邓扬虽然看上去八面玲珑,但也就是会点趋炎附势的本事罢了。”
  谢宜瑶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难得看你这样讨厌一个人。”
  “殿下别误会,”裴贺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忌恨他,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
  谢宜瑶又笑了笑,没有多余的解释。
  其实她也不喜欢邓扬。
  比起圆滑的张宏,邓扬更为锋芒毕露。虽说有野心的人更好利用,但前提得是他身上有足够的价值。
  听完关于吴郡之行的汇报,谢宜瑶又给裴贺安排了新的任务。
  “你去找一趟赵医师,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注意不要太张扬。”
  裴贺接过谢宜瑶递给他的小匣子,里面有一个纸包。
  谢宜瑶用三言两语和裴贺讲明了孟二娘和范坚的事,并补充道:“这是范坚交给孟二娘的毒药,起初是打算让她下在我的膳食里的,但是没给孟二娘抓到下手的机会。于是这就变成了孟二娘打算用来自我了结的药。”
  当然,孟二娘没能成功自裁,因此这药也就到了谢宜瑶的手上。
  事发后她留了个心眼,只交给谢况一半的药粉,剩下的一半自己留着备用。
  果不其然,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她在谢况面前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愿意告诉她任何关于这药的事。
  或许他查出了什么,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去查。
  虽说谢宜瑶已经习惯了谢况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的不作为,但他在这件事上的许多举动还是让她觉得颇为奇怪。
  种种细节都在提醒着她,一切还未结束,不可掉以轻心。
  ……
  谢宜瑶觉得自己当真是忙昏了头。
  刚重生时,她将未来会发生的几件大事按时间列了出来,以提醒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进,许多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她也就没多留心了。
  以目前的发展来看,和前世没发生太多变化的事主要有两类,一是和她干涉的事毫无关联的,二是那些正常死亡的人的命运。
  谢义道和谢义远的母亲,谢冲的妻子徐妃在咸宁八年去世,乍一想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固然会影响她儿子们的仕途几年,但他们身为宗室王侯,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氏身有旧疾,最后也是自然病逝的,谢宜瑶阻止不了,因此她从刚重生时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于她忘了在谢冲去世的情况下,徐氏的离世会带来与前世不一样的影响。
  “素月怎么办呢?她才十五岁。”
  萧寿安的母亲庾氏在谢宜瑶面前这样哭诉。
  谢宜瑶有些无措,谢素月到底是宗室女,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她的婚事理应得由她的皇帝伯父掌过眼才行,因此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个难题。
  谢宜瑶知道庾氏来找她,是想让自己在谢况面前说说好话,尽量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
  萧家一直有意让自家儿子和谢素月结亲,徐氏在时也是同意的,但因为谢素月还未到合适的年龄,且萧家还在孝中的缘故,两家人都还没有开始走议亲的流程。
  但她想先问一问谢素月自己的意见。
  因此谢宜瑶也没戳破窗户纸,只是对庾氏道:“素月是我的堂妹,我自然会照拂她。父皇那边,我自然会多提提意见。”
  这话虽然有打太极的嫌疑,但好歹也没反对,因此庾氏也不再多说什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
  眼下徐太妃还未下葬,萧家着实是心急了些。
  因为是谢冲妻子的缘故,徐氏的丧事也是由皇家操办的,谢况命崔晖撰写祭文。
  崔晖如今是手中有实权的尚书令,又兼任太子太傅,仍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前段时间还奉命改革官制。
  不过,听崔朝华转述的一些细节,谢宜瑶倒是觉得崔晖和谢况的君臣关系反而越来越微妙了。
  崔晖的诗文本就很有名气,他确实是谢况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也是因为这篇祭文,谢宜瑶才得知了徐氏的名讳。
  她与徐道容从来不算熟悉,立场上也多少存在冲突,对方又是长辈,谢宜瑶从来没想过要问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道容,徐道容。
  很符合她气质的名字,谢宜瑶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眼前仿佛就出现了她的容貌。
  谢宜瑶去江夏王府看望过谢素月,又一次失去了至亲小娘子比她想象中坚强很多。
  谢素月把堂姊领到自己的房中,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卷发旧的纸。
  “这是阿母留下的诗,都是她从前作的。”
  谢宜瑶惊异地接过,望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写的都是些感物伤时的内容,平心而论,并无稀奇。
  “阿母临走前让我把这些文稿都烧掉,可我心想,要是阿母真的不想留下,何必交给我来处理呢?她大可以早早地就把它们毁掉。但我还是不敢随意违背她的意愿,所以想来问一问堂姊。”
  在谢素月眼里,她的这个堂姊是顶有主见的,一定能把这件事处理得非常完美。
  第91章 暗箭难防(七) 谢宜瑶不会轻易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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