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58章 不轨之心(七) “是阿瑶!是临淮公主……
  谢况连忙挣脱开正扒拉着自己的谢冲, 吩咐道:“搬过来让朕看看。”
  他的语气有些许颤抖。
  数名士兵从门外搬进来四个深色的木箱,箱子的尺寸大到可以塞进一个成年人,四个士兵都搬得很吃力, 一看便知十分沉重。
  箱子外表沾染了些许泥土与灰尘, 乍一看平平无奇, 然而一旁方才和吴长史去查那批最近运来的货物的人见了,吃惊地说道:“这和那批货是用的一模一样的箱子!”
  谢况问:“这是哪里找到的?”
  “回禀陛下,是在内院,这样的箱子共有五个。我们先是打开了最外面的一个,看到里面不过是些器皿, 差点就想当然忽略了。但后来觉得不能放过一点可能, 才把其他四个箱子也都检查了。”
  “打开吧。”
  “是。”
  士兵们缓缓打开木箱,只见有的箱子装着刀枪,有的装着盔甲, 与残旧的木箱不同,这些兵甲看上去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崭新如初造。
  “这!怎么可能……”
  谢冲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箱子里的东西, 他认出来这就是他前些日子弄到的那批货物!
  是运货的时候出了差错吗?不对, 那怎么会放在后院,而非库房?
  “陛下, 是有人要害臣啊!”谢冲连忙稽首, “臣之前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绝对是旁人污蔑……对, 这段这段时间王府人来来去去太多了,一定是混进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阿四。”
  谢况凛然打断了谢冲的胡言乱语,与谢冲相反, 他现在很是平静和理智。
  其实方才他已经准备原谅谢冲了,却没想到实实在在的物证就这么突然出现了。结合那封密信的内容来看,不是谢冲确实在准备造反,就是有人诬陷他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朕记得,从前在襄阳就同你说过,这皇位不是谁都能坐的。你当时也说,朕是最合适的,是也不是?”
  谢冲脸上早已有了数道泪痕,但仍然竭尽全力辩解着:“臣一直记着阿兄的话,不敢有一日忘记。臣若是早有反心,今日怎么会还优哉游哉地与宾客宴饮呢?那些东西是别人偷偷藏在王府里的,臣真的不知情啊!”
  谢况毫不相信,反倒嘲讽道:“谁会来害你?”
  谢况想起小时候,四弟偷了东西被捉到后,也是这么在父亲面前求饶的。
  他的这个四弟从小就什么都做不好,就连为自己开脱都不会,除了很会听他这个做兄长的话,其余都是比不过六弟和七弟的。
  然而谢冲却被谢况的一句话提醒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是阿瑶!是临淮公主啊,陛下!”
  谢况被气笑了。
  “你想泼脏水,为何偏偏找她?退一步说,若是确有此事,你又怎会知道是她所做?”
  谢冲这才发觉不该就这样直接供出谢宜瑶来。
  事到如今,谢况只要铁了心查,肯定是能查出他和提供兵甲的人的联系的,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扭转局势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一定要把那人拖下水来才行!
  谢冲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罪臣确实私藏兵甲,但并无反心,而是应了临淮公主的要求。她与石城寺的僧侣勾结,将其余的兵甲藏匿在了石城寺中。罪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
  说完,谢冲又叩首三次,额头都磕出了血,却仍然抵着地面,默不作声等待着阎王的判决。
  他能否还有一线生机,就看谢况的一句话了。
  过了很久,谢冲终于听到谢况冷淡的声音,他把陆渊唤到了跟前。
  “道审,去召临淮公主过来。再派人去查石城寺,以及最近半年和江夏王有来往的人。”
  ……
  谢宜瑶早已演算过今夜的种种可能,因此皇帝近卫前来把她召去江夏王府时,她并不吃惊。
  夜色已深,江夏王府外层层士兵守卫,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天空映得发亮。
  谢宜瑶直接被带到了正殿中,她看到谢冲跪在地上,谢况则面色铁青地站在谢冲跟前,显然是动了气的模样。
  谢宜瑶看着谢冲的惨状,有些幸灾乐祸,但她很快就按下了心中的雀跃,皱了皱眉,望向谢况道:“女儿来迟了,不知父皇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阿瑶!”谢冲抬起头来望着她,他的嗓子已经嘶哑,“陛下都知道了,你赶紧坦白了吧!”
  谢宜瑶作疑惑状:“四叔,你在说什么呀?”
  “够了,”谢况瞪了谢冲一眼,“阿瑶,你有见过这几个箱子吗?”
  谢宜瑶似乎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摆放的几个大箱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方说:“这……好像都是很寻常的样式,虽然好像没什么印象,但如果是四叔府上的东西,可能有见过也不一定。”
  谢况挑了挑眉:“你似乎经常来江夏王府上?”
  谢宜瑶平静道:“本来就都是一家人。而且我和四叔一家向来相熟,阿父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这话倒挑不出错处来,谢况想着小时候谢宜瑶确实很黏谢冲,和谢义远又有几年的姊弟情谊,往来密切也实属正常。
  “阿四说,这些东西是你让他准备的?”
  谢宜瑶确实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谢冲会直接说出真相,但没想到他会把整件事都推给她。
  如果是这样,谢冲就必须在一些环节上说谎,但以他编造谎言的水平,很难不引起谢况的怀疑。
  真蠢。
  “这……我要这些东西也无处可用啊,”谢宜瑶困惑地说,“四叔为何这么说,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那便要问他了。”谢况背过了身,话语中听不出情绪。
  谢宜瑶正欲开口,却被谢冲抢了先。
  “你也嘴硬不了多久了,陛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石城寺了。”
  谢宜瑶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保持着镇定:“既然这样那是最好,清者自清,等下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谢况沉声问:“阿瑶,依你看,这批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四叔私下也有自己的部曲,想必……”
  谢冲打断:“你胡说!”
  谢宜瑶挑了挑眉:“我不过是说出我的猜想罢了,四叔是心虚了么?”
  谢况厉声呵道:“都住嘴。”
  二人乖乖地闭上了嘴。
  谢冲和谢宜瑶关系不错,谢况是知道的,因此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彼此攀扯撕咬。
  这两人必定有一个在说谎,放在平时,谢况在这二人终肯定会更倾向于相信谢冲,但当下的各项证据确实不有利于他……
  况且,按谢宜瑶的性格,但凡是她占理的事,她都是不会有丝毫退让的,就如现在一样。
  此时,陆渊三步并两步走来:“陛下,石城寺那边的人回来了。”
  谢况急转过身,眼睛中闪过亮光:“带上来吧。”
  领头的士兵走上前汇报道:“回禀陛下,在石城寺中没有搜出任何禁物。”
  “你们确定?”
  “确定。不过临淮公主和石城寺确实常有往来,其中慧净法师和公主多有相交。”
  “人带来了吗?”
  “就在外面等着。”
  “请法师进来说话。”
  谢宜瑶和谢冲被人带到了屏风后,有士兵看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闹出事来。
  慧净不疾不徐地步入屋内,规规矩矩地向谢况行礼:“贫道参见陛下。”
  “高僧免礼,”谢况一改先前脸色,在慧净面前反倒有了几分恭敬的意思,“久闻慧净法师大名,先前朕至石城寺学习佛法,恰逢高僧外出,不能得见,实在可惜。听闻朕这个不成器的长女与贵寺常有来往,是为何事?还望高僧解惑。”
  “临淮公主是有佛缘之人,幸生于皇家,且心慈好善,数年来常为敝寺出资。近日还为修建圣像提供原料,对石城寺来说因有莫大的恩惠。”
  “朕听闻石城寺香火旺盛,居然也需要公主的帮助么?”
  “幸得陛下君恩沐泽。然数年前,敝寺确实有一段艰难的时期,多亏殿下鼎力相助,方能渡过难关。如今也是再续前缘,临淮公主与敝寺的来往有明账记录,贫道也带过来了,陛下可以过目。”
  说完,慧净双手将账本奉上。
  “朕明白了,”谢况接过了慧净递来的账本,“今夜叨扰了高僧,还望恕罪。”
  “哪里的话,我们也都是皇楚子民。至尊有令,不敢不从。”
  慧净随即被送了下去,谢况深深地叹了口气,翻看起了账本。
  他现在的思绪很是复杂,好坏参半。
  好是好在在石城寺没查出问题,那么除了谢冲的控诉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谢宜瑶的问题。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