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谢冰道:“阿兄上次在信中与我提到你了,他希望若是战事在年前平定,你早些回京还可以赶上新年,这也很好,你怎么想?”
“襄阳虽好,但毕竟已经麻烦七叔太久了,若是可以,我还是想早些回去的。”
谢冰听了很是开心,他这些时日在谢宜瑶实在是能称得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好,我马上就命人开始准备,这样你何时想出发了,随时都可以立马启程。”
谢宜瑶笑道:“有劳七叔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若是遇上什么不好的天气,或是别的什么事让船在半路上耽搁了,可能就没法在过年前赶回京城了。
但战事稍歇后,谢宜瑶也没了不回去的借口,而且她在襄阳能做的都做了,再留下去也无用,干脆早些启程回京,若是她赶路赶得够快,或许还能干涉到赏罚一事。
只
是,在知晓了白绫之事后,她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况了。
……
在回到京城前,谢宜瑶还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得在路过武昌的时候接走飞鸢,二是让裴贺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走。
自从那日把裴贺带回来,白绫之事和灵鹊受伤分走了谢宜瑶大半的心思,又有义阳战事烦心,以至于她一直都没去见过裴贺,裴贺也顺其自然,没主动招惹过她。
如果裴贺不乐意走,她当然可以硬捆着他走,如果她真的只想养他做个面首,恐怕就会选择这种方法,不必大费心思。
但要想真的让裴贺能够为己所用,还得想办法让他放下戒心才是,免得像现在这样天天以为她要生吃了他。
现在谢宜瑶除了为数不多几个信得过的人之外,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她需要“自己人”。
公主第大多都是谢况的人,想要让他们忠于自己实在不容易,毕竟她能给的,谢况未必给不得。
可是裴贺就不同了,他在北燕不受重用,在南楚也是孤身一人,听命于谢宜瑶是他的最好选择。
近日裴贺松懈了不少,他还以为谢宜瑶如果想要见他,肯定是像上次一样,让一群人把他架过去,谁敢想她居然自己来找他了。
其实,她不过是刚从谢冰府上回来,顺路到裴贺这儿来最方便,多费不了什么精力。
“几日不见,嘉言最近都在做什么?”
谢宜瑶亲切地寒暄,仿佛她和裴贺已经是认识了许久的旧友一般。
裴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好做的,大都闲着,偶尔读读书罢了。”
裴贺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畏惧着谢宜瑶,但自尊心又让他的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不屑。
实话实说,比起他之前在北燕那种饱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这里跟个金丝雀一样被养得好好的,实在惬意太多。
虽然是有点伤自尊,但在活着面前自尊算什么呢?
当然,裴贺是不可能承认的,谢宜瑶也想不到这一点,毕竟这种有人伺候的日子于她而言是司空见惯的。
看裴贺有点小脾气,谢宜瑶也不恼,反而觉得有意思,又起了逗弄的心意:“那要不带你上街逛逛?”
裴贺却兴致缺缺:“算了吧,人生地不熟的,还要有一群人盯着,有什么好玩的。”
谢宜瑶没把裴贺的回绝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不答应也罢。
“等过几天回了京,我再带你上街逛逛,给你好好看看我们南国的都城。”
“回京?”
“对啊,难不成本公主要一辈子呆在襄阳不成?”
裴贺这些天有些乐不思蜀了,差点忘了谢宜瑶住在襄阳只是暂时的。
“怎么,你不想去京城吗?难道你还想着回北燕?”
“我没那么想。”
反正对裴贺而言,北燕和南楚其实都一样,他在哪里不是活着混口饭吃而已。
“没有就好,上次本公主和你提的事,你可考虑好了?”
裴贺知道谢宜瑶说的是让他做她的幕僚的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不怕我背叛你吗?”
谢宜瑶道:“你不过是个北燕的弃子,除了我还能效忠于谁?如果你不愿意,当然可以说不,只是你的安全我就无法保证了。”
裴贺沉默了几秒,然后问:“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谢宜瑶语焉不详地回答:“这个不急,等你到了京城,我自有安排。”
裴贺又问:“为什么是我,你到底看重了我哪一点?”
“那五个人当中,你是最镇定的,”谢宜瑶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庐陵王说要放你们走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不自主地看向了你。可你们事先不认识,这说明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中,你是最有主意的那个,才能让他们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下意识的求助于你。你也足够会察言观色,虽然难免有些招摇,但确实是个好习惯。”
裴贺到底年轻吗,阅历又少,经不起夸赞,脸一下就红了,甚至有点飘飘然。
谢宜瑶看他这个样子,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她道:“还有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身边人谁不想找个样貌好的呢。”
裴贺闻言,面色顿时又变得煞白,知道谢宜瑶是故意逗他,但权势地位差距在此,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了,”谢宜瑶不再打趣,认真起来,“伯乐可不常有,入我幕下,定不会浪费你的才能。”
裴贺自认为有一身才华,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走文臣的路子,但他的出身到底是个阻碍,无论南北。
相比之下,成为公主的幕僚,对他而言未必不是好的选择。
然而,谢宜瑶考虑要让裴贺做的事,并不是什么清闲的文书工作,这些她可以亲力亲为,也可以让灵鹊在一旁辅助,用不上再找一个人。
如果现在的裴贺知道谢宜瑶想要他做的事是什么,肯定是不愿意的。
可惜裴贺不知道这一切,反而被谢宜瑶连哄带骗弄得动摇了。
“离开襄阳之前,我会给殿下答复的。”
第30章 陈年旧事(五) 他比她想象中更冷血。……
谢宜瑶知道, 裴贺说离开襄阳之前给答复,其实就是变相同意了的意思。
数日后,临淮公主一行人由襄阳出发, 顺流而下, 前往京城, 到是和几年前谢况起事的路线不谋而合。
裴贺自幼长在中原,十几年来不过是在家乡一带兜兜转转,不仅从未远行过,更是从未走过水路,船甫一离岸就觉得头晕脑胀, 好在船上有医师随行, 方能缓解一些。
船到了武昌,便在渡口稍作停歇。
现在的武昌也没有余力来大张旗鼓地接待公主了。刺史郭遐日前已经前往京城谢罪,听候皇帝发落。他救援不力, 但这次南楚损失不大,郭遐最终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其实也就是谢况一念之间的事。
虽然谢宜瑶和郭遐无冤无仇,可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看到他继续尸位素餐。
而且只有郭遐走了, 别人才能上位。
虽然临淮公主的船仅会在武昌停留一个时辰, 程莫还是亲自到渡口来送行了。
他依旧是那幅“狗腿子”模样,旁人应当很难想象在战场上大破燕军的将领, 平日里会是这个样子。
谢宜瑶担忧有心人想到这些小小的风波背后有她的手笔, 因此只派了人到岸上和他说了些客套话, 自己并不出面。
程莫也不笨, 派了几个侍女上船,奉上了几盒郢州特有的奇珍异宝,并无其他逾越之举。
众婢捧着盒到跟前, 谢宜瑶抬头一看,为首的果然是飞鸢。其他侍婢放下东西,都默不作声地下了船,飞鸢则顺理成章地留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谢宜瑶身边。
飞鸢将最上头的盒子递给谢宜瑶,里面装着一封信,程莫在信中再三感谢公主殿下当初的“恩情”,殿下以后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在所不辞。
谢宜瑶笑道:“他倒是个聪明的。”
为了劝说程莫,当时谢宜瑶那封信里用的是审时度势、当机立断那套道理。
若是程莫没听她的话,就说明他不是可用的人才,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可惜的。
现在,在战役中立了大功的程莫,是新任郢州刺史的最有力人选。程莫若能顺利升职,谢宜瑶以后要在郢州买几个田庄、建几处邸舍,都是不必再费心思的小事了。
而且若是像前世一样,王均将来会到江夏郡做官,她就有正当的理由
跟到郢州来,到时候有程莫接应,各方面都会方便很多。
船离岸越来越远,谢宜瑶静坐在舱中,感受着船体的浮沉。
飞鸢回到谢宜瑶身边后,就又像从前那样贴身护着谢宜瑶。恰好灵鹊又时不时苦船,飞鸢就更得寸步不离了。
她在武昌的时候,给襄阳寄过两封书信,都写得极其简短,寥寥数语报个平安而已,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