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宜瑶问道:“琬妹这是怎么了?”
  被抱着的的谢宜环无措地说:“我也不知,二姊一来就这样了。”她正是拿二姊没办法,所以才派人去找长姊的。
  谢宜琬先前在三妹面前已经是强撑着了,见长姊来了,更加控制不住,哭诉起来:“昨日阿父跟我说,让我和萧郎离婚……呜呜……嫁给柳家四子……”
  谢宜环很是困惑:“怎会如此,之前我们几个劝过之后,阿父不是说不让你跟姊夫离婚了吗?”
  谢宜琬回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其实当时是因为刘父为奸人所害,所以这事才搁置下来。如今阿父又看中了柳家四子,所以才……呜呜呜……”说完,掩面哭了起来。
  谢宜瑶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虽并不能记清谢宜琬改嫁的所有细节,但也依稀记得上辈子自己第一次得知此事,还是在谢容的生日宴之后,彼时万事已成定局。
  当时谢宜瑶只当这天是一次寻常见面,所以就推脱了,没想到错过了如此大事。
  谢宜瑶边拿着帕子给宜琬擦眼泪,边问:“此事你怎不来找我商量?若不是我今日来找阿环,我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阿姊你和姊夫的关系……”谢宜琬欲言又止,“怕而此事与你说了也只会引得阿姊徒增烦恼,并不是有意隐瞒的。”
  谢宜琬的担忧不假,谢宜瑶听了这事,很自然就想到了自己。
  她和阿琬的婚姻有许多共同点,比如她们的夫婿都出自高门士族,谢况和他们的父亲在两方年幼时就定下婚约,以及夫婿的父亲现在又都已经去世……
  不同的是,谢宜琬夫家萧氏如今没落了许多,萧延又是家中独子。谢况本就对萧延不是很满意,称帝后愈发嫌弃他,因此总是想着为谢宜琬再择一场婚事。
  先前他选定了个刘家男儿,无奈其父突然去世,这事才耽搁了,不料他现在又选中了柳家四郎。
  谢宜琬和萧延彼此之间颇为情投意合,不像谢宜瑶对王均是厌恶非常。然而上一世,纵使萧延和谢宜琬二人如何求情,谢况终究不为所动,生生拆散一对爱侣。
  想离婚的离婚不了,不想离婚的却被逼着离婚,真是荒谬。
  “此事我知晓了,”谢宜瑶轻轻拍着谢宜琬的背,安慰道,“我会想想办法的。”
  “阿姊,要不还是算了吧?”谢宜琬抬起头来,“或许我的命就是如此……你要是去和阿父说了,他又要迁怒于你了。”
  见谢宜琬有些为难,谢宜瑶只是微微一笑。
  如果是为了二妹,就算被迁怒她也愿意的。
  谢宜琬虽然在自己的事上总是妥协,但却实实在在对她这个长姊很好。
  上一世,谢宜瑶最后被半软禁于公主第的岁月里,虽然谢况不允许别人随意出入,但谢宜琬还是想方设法贿赂看守,让他们不要过分苛待她。
  以谢宜瑶那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其他的公主和宫里的后妃都不与她交好,几个皇子更是不愿为一个失宠的公主惹得皇帝不快,当时谢宜环也已经去世,谢宜琬和她可以说是彼此在世上仅存的最亲密的骨肉了。
  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天,谢宜琬还想尽办法给她传递谢况为了“重病”的她大赦的消息,可不待谢宜瑶有所反应,毒酒就已经送到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谢宜琬可从没担心过会因长姊被迁怒。
  谢宜瑶轻轻拍了拍二妹的脸颊:“阿姊我自有别的打算,定不能叫这事就这么算了的。而且,你何时见我做事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谢宜环突然开了口:“虽然本就知道女子婚事本就概不由己,没想到我们成了金枝玉叶,却更是做不得主了。”
  似乎是没想到谢宜环会如此“口出狂言”,怀中的谢宜琬止住了哭声。
  谢宜环的性子一向是想什么说什么,而且她向来聪慧,虽然还没有出适,但既然已经封为公主,定是早就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谢宜瑶喃喃道:“大局初定,民生凋敝,朝堂也不安稳。阿父自然是想着要多多笼络人心,只是这手段……”
  谢宜琬仿佛这才明白了什么,由委屈转为愤慨,埋怨道:“若使阿母仍在,我们不会受这种委屈!”
  谢宜瑶心中触动,连忙安慰道:“有长姊在此,自然会像阿母一样护着你们。”
  谢宜琬听了这话,一时间感动不已,又落下泪来,一旁的谢宜环也有所动容。
  看着眼前的两个阿妹,谢宜瑶心中五味杂陈。
  前一世她没有太关心她们,好像并没有尽到长姊该尽的责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阿环已经去世多年,和阿琬之间也总是相对无言。
  谢宜瑶紧紧抱住了宜琬宜环,既然重活了一世,总要弥补些遗憾吧,她想。
  第3章 妹将改嫁(三) 谢况看了十分感动,然……
  姊妹三人一块说了许久体己话,一同吃了午饭才各自打道回府。谢宜瑶已经好多年没有和阿妹们谈心谈得如此畅快了,因此回公主第的路上心情比先前好了太多。
  路上,她思索着阿琬改嫁这件事要如何解决才好。离谢容的生日宴没有太多时间了,她必须争分夺秒。
  既然谢况之前考虑过刘家,未果后又考虑了柳家,说明还是对现在的夫婿柳延不满。所以必须从萧延身上入手,否则即使阻止了这一次,也还会有新的人选。
  兰陵萧氏本算是高门望族,即使如今日渐衰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萧家有一位前朝旧臣名叫萧凯,在士族当中素来很有威望,当今人称萧公。谢况甫一称帝就给萧凯加授了司徒兼中书令的官职,可萧凯却以年老多病为由推辞,不愿出仕楚朝。
  而现在身处南楚朝堂的萧家人中地位最高的,则是萧凯之子萧弦,现任秘书郎中一职。虽然萧弦现在的职位不高,但前途却十分光明。毕竟秘书郎也是清贵子弟最常任的起家官,王均亦是如此。
  可惜其他萧家子弟,却都没有什么建树,独木难支,萧弦一个人撑不起偌大的萧家。
  而谢宜琬的夫婿萧延,则是萧家的旁支出身,和萧凯、萧弦他们虽是同族,但顶多算是远房亲戚。且萧延现在身上竟还没有一官半职,若是没了主婿的身份,更是彻底没法在京城混下去了。
  所以若要问这世上是谁最不想让谢宜琬改嫁,答案肯定是萧延,其中几分是为了真情又有几分是为了利益,就不好说了。
  上辈子萧延得知谢况想让他与公主离后,一次次给谢况上表,谢况看了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谢宜琬与萧延离婚,再改嫁柳融。如此一来,萧、柳两族之间定会产生矛盾。如今柳家强盛,萧家再被柳家针对,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谢宜瑶上一世就见到了这样的后果。
  连谢宜瑶稍加推断都能看出这一点,但谢况却执意如此。现在指望萧延自救肯定是没可能,她得帮萧家一把,但是当然不能白帮,什么好处都不得。
  回到公主第,谢宜瑶拉着灵鹊进了卧房,把其他人都打发走,悄悄地说起了小话。
  “灵鹊,你与我换一身便装,到萧宅去一趟。”
  “殿下,你这是要……?”
  “去拜访一下,就算见不到萧公,能见到萧弦也是好的。”
  她要让萧延一个人的事,成为整个萧家的事。
  灵鹊习惯了谢宜瑶的乖张举止,并不吃惊,但还是有些犹豫:“可就我们两个人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这话点醒了谢宜瑶,体验过一次的死亡滋味,更提醒着她要小心谨慎处事,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败在了粗心大意上。
  谢宜瑶略微思考片刻,吩咐道:“我记得有个叫飞鸢的侍婢,让她一同去。”
  谢宜瑶会对飞鸢有印象,并非是因为上一辈子她们之间有多深的主仆情谊,而是飞鸢之于一众侍婢,属实是鹤立鸡群。
  却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她的好身手。飞鸢若是后来能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她在刺杀谢况时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但是在公主第做事的侍婢大部分属于宫婢,实际上还是谢况的人,遇上人员调动离开公主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谢宜瑶也是到后来才发现,她看似活得自在,其实处处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
  谢宜瑶喜动不喜静,前世也时常会乔装外出,偶尔点背在街上遇到认得出她的人,就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的就曾向谢况劝谏过公主举止不妥,太过招摇。
  虽未直接指名道姓,但知女莫若父,谢况很容易想到他们说的是谢宜瑶,为此也曾指责过她,但谢宜瑶并不曾改。
  谢宜瑶换好了劲装,带着灵鹊和飞鸢从侧门溜了出去,悄悄前往萧宅。
  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大都住在宫城的东、南两侧,可偏偏那萧柳两家所在的乌衣巷,却在秦淮河畔,从公主第出发,有好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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