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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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人迹的深山里,一名少年手持砍刀、身背长弓,信步林中寻找他设下的陷阱。
踩过枯枝败叶,脚下发出浅短的断裂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
程宿蹲下身,拂开陷阱上用来伪饰的树叶野花,探头看去,陷阱下面空空如也。
他抿了抿唇,情绪平淡地把树叶重新铺回去,往下一个陷阱走。
一连看了五个陷阱,一无所获。
三天了,三天一个动物都没猎到。
纵使脾气再好到这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闭上眼,把心里的烦郁压下,恰好听见远处隐约有道凄厉的惨叫声。
耳翼动了动,再仔细听却没动静了。
程宿蹙起眉,难道又有不识好歹的进深山被猛兽追了?
想到这个可能,冷峻的脸色多了两分焦虑,赶忙朝声音飘来的方向寻去。
好巧不巧,一只野猪不慎触碰陷阱,在掉落之前倏地一下窜飞出去,程宿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肥胖模糊的身形。
坏了,这方向,它要和那人撞上了。他的心咯噔一下,朝着野猪消失的路径狂奔而下。
……
眠春水撑着身体爬起来,捡起镰刀,手扶树干往回走。
一瘸一拐走了一段路,她顿住了,眼中尽是茫然。
她迷路了。
方才跑出来慌不择路,没留意周遭的环境,现在根本不知道往哪走。
放眼望去除了树什么也没有,就连鸟啼虫鸣都消声了。临近日暮,天色暗淡,层叠茂密的枝叶阻挡光线照入,四周昏暗又压抑。
山风刮过,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蓦然拔凉起来,寒意随风过,她打了个喷嚏。心跳如鼓,四周全陷入沉寂中,耳道只听到了阵阵的剧烈心跳声。
害怕、无助空前放大,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滚落。
“爹、娘——呜呜呜。”呜咽哭腔回荡,被风拉得悠长,很像女鬼的哭泣声,她又把嘴闭上了。
一边小声抽泣,一边在地上挖洞,她现在不敢乱走了,做几个陷阱阻拦想攻击她的猛兽,然后躲树上等爹娘来找自己最为稳妥。
挖了个半腿深的坑,快速削了几截尖木棍,用力敲进土坑里。
正想挖下一个,地面骤然震动,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紧接着两声刺耳凄厉的猪叫响破天际。
她脸色煞白,握紧刀连滚带爬挪到树上,在横出来的树干上坐下,惶恐地望着下方。
一头膘肥体壮的棕色野猪飞窜出来,右腿簸了也没影响它的速度,粗糙皮肉上还扎着两支弩箭,伤口因跑动越开越大,沿路流了一地的血。
一个没注意便被春水挖的坑绊倒,坑里的尖木块刺得它惨叫连连,甚至有根直接嵌进皮肉里,身上的伤又多一处。
野猪打了个滚腾起身,溜圆的眼里怒火充盈,凶恶地瞪向春水,黝黑尖嘴发出不善的哼哧声。
它蓄起力,前爪刨了两下地面,刷地一下冲向大树,霎时地动山摇,春水猜到它想做什么,慌忙抱紧大树,用尽全力把自己和大树牢牢地焊一起。
“砰——”地一声,树被撞得枝叶发颤,却没有晃动的迹象。
春水又喜又忧,这死猪要是一直逮着树撞咋办,迟早会被它撞倒。
难道要她用这小身板以命相搏?怕不是刚下去就被撞成渣渣。
没忍住又呜咽起来,她错了,她就不该踏入深山半步,她就不该自己上山的。
“咻——”
一支利箭穿风而过,精准刺中野猪前腿,抽痛让它猛然一缩,没及时撤住力,轰地一下摔进坑里。
春水怔了怔,杏眸大眼滑落一滴泪。
下一刻,无尽的喜悦风暴席卷大脑,苦皱小脸笑意漫延。
她有救了!
第33章 野猪之患
程宿放下弓弩, 抬头望了春水一眼,俊脸浮现愕然之色,显然很是意外她的存在。
下一秒, 他又抬起弓弩朝径直冲向他,恨意滔天的野猪射去。
野猪学精了,灵活地偏到一边, 冲锋姿势却没改变, 猛地一扑, 高大肥硕的身躯像一张灰布笼罩程宿。
程宿面不改色, 身手敏捷地闪到一旁, 转身飞速射出一箭。
野猪反应不及,箭矢穿破右耳, 声声怒吼如乍雷般震破苍穹。
它双眼猩红,鼻孔粗气横生, 发了疯般再次发力撞向程宿。
程宿三两步跃上离自己最近的树,双脚紧扣粗砾树干稳住身体,扭过硬朗腰身举刀劈向扑来的野猪。
野猪没有躲避, 而是张开大口,连刀带手一口咬下,獠牙之下还有一排骇人的利齿尖牙,深深扎进皮肉,鲜血汩汩往外流。
春水倒吸一口气,这得多痛啊。
剧烈发麻的痛感让程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脸,他紧咬牙关, 抬起另一只手颤巍巍地对准野猪的眼睛射出一箭。
野猪急忙松开利齿, 滑下扑腾地猪身躲过一箭。
程宿抽回血淋淋的手,鲜血顺着刀身不断下流, 他用手肘吃力地蹭上树,还没找到着力点,野猪就一头往树上猛撞。
春水看得心惊胆战,惊呼一声:“小心!”
冲击力让树晃了晃,程宿差点没蹭稳,身体微微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双脚又牢牢固定住了。
好险!春水替他捏了把冷汗。心里开始着急,这死猪块头大还全是蛮力,没有计划的捕猎只会让程宿落下风。
何况现在根本不是捕猎,是逃命!
她喊道:“程宿,我腿受伤了跑不了,你能自己跑回去的话就先走吧!”
“回去叫我爹和两个叔叔来救我,你拖不过它的,再这样下去我俩一个都活不了!”
程宿抵抗着野猪的进攻,闻言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野猪一口咬上弓弩,和程宿开启拉扯战。
不能松开,松开了武器又少一件。砍刀砍在它头上,因为手腕受伤,力度软绵绵的,毫无作用。
野猪加强咬合力度,弓弩咔嚓一声,就快招架不住了。
程宿双脚用力踹开野猪,手腕勾着横出的树杈蹬上高处,还未收上去的左脚又被死死咬住。
还没用力咬碎,一砍刀就落了下来,野猪又麻利地松开嘴,哼哧哼哧怒撞树干。
程宿顺利爬上高处,在晃动中找准方向点,抬手送出一箭。
中了野猪的后脖颈,它的动作缓慢下来,满身是伤,疲惫得不行。
程宿又往背后的箭匣摸了摸,脸色越发阴沉,只剩五支箭了。
春水远远看着僵持的场面,急得砍下一根树枝,瞄准方向甩了过去,正中野猪厚皮肉。
野猪凶狠地转向她,暂时放弃程宿这个难追的目标,奔腾过来。
“哇啊啊啊——!”春水尖叫着,不忘提醒程宿,“快跑啊!”
她想着,这树应该能顶一会,而且她手里还有刀,刚才饮过血,也不怕再多一个刀下亡魂。
程宿顿了一会,跳下树,往来时的方向跑。然而这头山猪成精了般,察觉到他下来的声响,立即朝他冲过去。
程宿加快速度,还是没跑过这头灵活的山猪,一下便被它扑到在地,只来得及用砍刀竖在它口间,不让咬下。
石头般硬的拳头落在它身上也毫无反应,程宿甚至能感觉到它那厚砾的皮肤硬得像堵墙,生生把拳头反弹了回来。
身上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刀刃划破上口腔,野猪疼得哼叫一声,从他身上跳起来又扑咬他的脖颈。
程宿滚到一边,抬手给它来了一箭,偏了没中,但也得到了起身的机会。
他翻身站立,没跑两步又被扑倒,他用力往后仰倒,带着野猪一起滚落山坡,距离春水的树不远。
两个来回后,春水明白了,他不是不想跑,是根本跑不了!
这死猪就认定了他似的,缠着不放,不啃死他不罢休。
“靠我这边!”春水大喊一声,双腿夹着树干往下滑了一段距离。
程宿蹬开野猪,吃力地跑向她。热汗顺着脸庞流下,唇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也疲惫了。
春水双手举起镰刀蓄力,在野猪冲过来后狠狠劈到它的脑壳上,弯薄的镰刀嵌入厚实皮肉里,带出一滩血迹。
野猪惊痛得扑腾啃咬她的刀,春水死死抓着不放,两腿的力度在拉扯下有些不稳,她赶紧松开手,野猪没刹住力陡然往后摔。
倒地的瞬间,程宿抽出腰间的麻绳扑了上去。春水也立即滑拉下树,疾步跳着过去帮忙。
野猪撕咬麻绳,四腿乱蹬,尖利獠牙在他眼角划开一道血口,两滴鲜血浸入眼尾,刺辣得他稍稍松了力,正好让野猪有机可乘。
被扑的人又成了程宿。
春水恰好赶到,跳到野猪背后,用尽全力交叉拉扯挂在野猪嘴里的麻绳,把它往后带。这时也顾不得多狼狈,她只知道使劲再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