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以晚些时候见陈樾翻窗进来,棠袖还有点讶然,假期结束,锦衣卫正忙,他怎么突然抽空过来了?
  陈樾甫一到她跟前,就上手扒她衣服。
  还没离开的流彩望见这一幕,淡定地掩上门,接下来就不关她这个侍女的事了。
  第43章 奏疏 带走。
  “干吗呀。”
  一来就动手动脚, 棠袖不免拍了下陈樾胳膊:“又开始当登徒子了?”
  陈樾没说话。
  二月即将结束,然北京还是非常冷,棠袖卧房里地炕烧着红萝炭燃着, 就这她中衣外面还得罩件夹棉的薄道袍。此刻这层道袍被陈樾三两下扒掉, 他手隔着中衣摸她。
  棠袖挑眉。
  这人……
  她站着没动,任由他摸。
  摸出她全须全尾,从头到脚都好好的,陈樾松口气, 不是谎报,她确实没受伤。
  棠袖垂眼瞟他:“好了?”
  “好了。”
  陈樾直起身,把道袍给她穿回去,随后才同她说白天在城门口险些撞到她的那骑快马是熊廷弼的手下, 进京来送奏疏的。
  棠袖听了道:“熊廷弼不是还在辽东?”
  “嗯。他每月都会派人送奏疏。”
  此次奏疏,皇帝收到后给陈樾看了,内容正是先前颇受皇帝重视的辽东弃地案。
  奏疏上说, 已查明从清河堡到鸦鹘关沿边失地七十里,孤山新堡失地八十里,宽奠、大奠、永奠、长奠、新奠等五堡失地三百里, 遭辽东巡抚赵楫和辽东总兵李成梁强制内迁的军民共计六万四千余。末了言赵楫和李成梁罪可至死,二人麾下官员亦要处置。
  此疏皇帝留中不发。
  陈樾道:“留中不发, 圣上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赵楫和李成梁死不了。
  尤其李成梁,皇帝不想让他死。
  与之前的高淮案不同, 高淮乃皇帝亲自任命派遣的矿税监, 即高淮背后的靠山是皇帝,皇帝自己不愿意下力气保高淮,朝堂内外自然无人肯为高淮发声。
  弃地案的李成梁则出身将门世家,同时李成梁的儿子孙子都重兵在握, 犹有实权,皇帝轻易不会动他。
  不过出于弃地案发时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的弹劾,劾状中不仅揭露李成梁弃地内迁一事,更言辞辛辣地指出李成梁与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情同父子,斥其妄意朝鲜、以图世守,李成梁不得不解职听勘,由杜松接任辽东总兵。
  而去年,也就是万历三十六年岁末,杜松在一个名叫哈流兔的地方和蒙古朵颜拱兔部交战,打了场胜仗。
  按说辽东军事颓废,积弱已久,这本该是次难得的大捷,杜松志得意满地向朝廷邀赏,孰料刚翻过年,宁前道副使马拯忽然称拱兔部此前已受大明招抚归顺,与大明有款约,此次征剿恐会令拱兔部展开报复。
  马拯指责杜松的哈流兔大捷实为杀款。
  身为辽东巡按御史的熊廷弼何尝不知杜松杀款背后隐匿的危险?
  奈何这场久违的胜仗让各军都备受鼓舞,士气大震,兼之考虑到辽东武备、京师局势等种种方面的因素,最终熊廷弼表态肯定杜松有功,朝廷理应奖赏杜松。
  “熊廷弼走了步臭棋。”
  陈樾评价:“这事可不好解决。”
  诚如陈樾所说,三月,拱兔部发起报复,以五千骑攻陷大胜堡,深入小凌河肆意焚掠,又于山口重创前来支援的游击将军,明军大败,死千余人。
  至于杜松,小凌河附近有条大凌河,他明明驻扎在此,却不敢救。
  宋一韩不由再次上疏弹劾杜松,言先前哈流兔大捷时就该以杀款罪处置杜松,却没有处置,以致出了大胜堡之败绩,此战败因主在杜松,杜松必须得被定罪。
  同样是三月,李成梁以宽奠六堡疆土勘报完毕为由,上奏请求矜察功罪。
  相较于对熊廷弼奏疏的留中不发,李成梁的这份皇帝却下发。果然之后朝堂上对李成梁的弹劾渐渐少了,目光更多投在熊廷弼的身上。
  弃地案到此暂告一段落。
  时间来到四月十三,正值立夏,难得的不冷不热的宜人时节,皇帝第七女,即新册封的寿宁公主的婚礼开始了。
  作为皇帝膝下唯二还在的公主之一,同时也是皇贵妃幼女,寿宁公主向来备受宠爱。今日她出嫁,不但嫁妆格外丰厚,皇帝更下诏让她往后每五天都要进一趟宫看望父母,这份恩宠属实是另一位荣昌公主羡慕不来的。
  好在荣昌公主年长些,闻得这道旨意,也只对旁边的福王妃感慨了句父皇真是把寿宁当眼珠子一样疼,别的便没多说。
  荣昌公主乃皇后所出,与寿宁公主虽谈不上不和,但也没好到哪去,与寿宁公主亲嫂子福王妃的关系亦是仅堪堪维持在表面。万一说了什么不太恰当的话叫福王妃听见,福王妃再转告给皇贵妃,皇贵妃估计又要到皇后面前拐弯抹角地告状。
  她出宫多年,早远离那些后宫争斗,等闲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
  荣昌公主如此谨慎,福王妃没说什么,只回以浅浅一笑:“殿下说得是。”
  荣昌公主也笑笑,不再多提。
  她看向另一旁。
  那里坐着的是瑞安长公主。
  此时寿宁公主正于驸马家里行谒祠堂仪,还没来公主府行合卺礼,能进公主府的命妇无不都是身份尊贵的。包括皇贵妃娘家的女眷们也来了,如棠袖,她本和冯镜嫆韵夫人棠褋坐一起,不过瑞安长公主唤她,她便换到瑞安长公主那儿,不管姿态还是气度俱都十分大方自然,倒显得周围好奇瑞安长公主为什么喊她,却又不好叫棠袖发现她们在看她,便只得假装喝茶说话的命妇有些做作了。
  荣昌公主不免也多看了几眼棠袖。
  按说棠袖打小就频繁出入宫廷,算是与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荣昌公主和棠袖应当也是玩伴的,然棠袖额外还有着福王表妹的身份,天然隶属皇贵妃派系,这就导致荣昌公主和棠袖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即便后面棠袖嫁给陈樾,成了荣昌公主的表弟媳,二人碰面也只点个头见个礼,再多的便没了。
  如此,更不用提再后面棠袖和离,二人之间靠着陈樾才有的那一丁点儿维系彻底作不得数。
  因而同样对棠袖有些好奇的荣昌公主只能和周围人一样远远看着,暗自在心里揣测瑞安长公主拉棠袖的手,是不是说明哪怕不是婆媳,长公主也还是很喜欢棠袖?
  再看长公主似乎觉得棠袖打扮太素,配饰太少,便脱下自己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借着棠袖手正被她拉着,很自然地给棠袖戴上了,荣昌公主暗道这岂止是喜欢,这分明是认定棠袖,长公主不可能有棠袖之外的新儿媳了。
  当着外人的面,瑞安长公主都能如此昭示对棠袖的珍视——
  陈樾呢?
  据闻这一年来,陈樾始终没放弃和棠袖复合的打算,棠袖的诰命也一直没被收回,这岂非表明两人未来某天很有可能会复合?
  倘若两人真的复合……
  荣昌公主不动声色地瞄眼福王妃。
  果然福王妃也在有意无意地盯着棠袖。
  虽不明显,但那神情绝算不上好。
  荣昌公主心里门儿清,和意图拉拢陈樾,故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对棠袖很是重视的皇贵妃不同,这位福王妃可一直看棠袖不顺眼。
  据闻是因为福王和棠袖不对付,福王妃就也跟着和棠袖不对付。还有好像是因为皇贵妃太过重视棠袖,教福王妃觉得自己才是正经儿媳,结果皇贵妃居然偏心棠袖,让个区区娘家侄女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遂更加和棠袖不对付。
  荣昌公主心道,是个眼皮子浅的。
  不提陈樾,宫里宫外多少人想笼络棠袖,不惜倾家荡产也想跟棠袖交好,偏福王跟福王妃视棠袖如洪水猛兽,明明按亲缘来说,他们夫妻二人才是最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这么想想,福王心机手段好似也并不如何。
  忽听喧闹声从外传入,寿宁公主和新驸马到了。
  公主府顿时变得分外忙碌,都人太监们在女官的指挥下穿梭不断,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这一幕在命妇们看来稀松平常,宫里派给公主府的哪个办事不利索,唯棠褋注视着那几名女官,竟不自觉慢慢呆住,好像女官们的行径举止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她眸光微微闪烁,隐有异彩。
  幸好她的位置不显眼,旁边韵夫人也正和冯镜嫆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眼神。
  还是从瑞安长公主那边回来的棠袖见棠褋一双眼直愣愣的,明显在发呆,棠袖拿扇子往她眼前一晃,她才蓦地回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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