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秦阙应了一声:“是这个理,毕竟我现在只是个藩王,在幽州境地内能说得上话,但是出了幽州,还是得听朝廷的话。对了,我不在的这几个月,朝廷有什么动向吗?听说冀州那边不太平?”
  温珣点点头:“对,安平国和清河国打起来了。”
  秦阙一愣:“安平国和清河国都是支持皇姊的世家在把持着,怎么会打起来?”思来想去,秦阙只想到了一个原因:“莫非其中有世家投靠了太子?”
  温珣也觉得是这个理:“朝堂争斗此消彼长,只有永恒的利益,哪里有永恒的朋友呢?”大皇子已死,哪怕长公主膝下有子,世家们依然觉得不够稳妥。加上秦璟已经坐上了储君之位,与其浪费时间扶持一个黄口小儿,还不如直接屁股一扭挪到别的阵营之下。
  秦阙目光沉沉看向了长安方向,“希望皇姊一切安好。”
  *
  六月,朝廷的圣旨传到了幽州。原夫余国变成了幽州的辽北郡,以后一切军政要务由幽州管辖,至于鲜卑的俘虏如何安置,也由端王自行决定。
  秦阙将圣旨看了几遍后,呵呵笑了两声:“夫余国还是太小了……”
  夹在鲜卑和高句丽之间的弹丸之地,哪怕吞了这个国家,朝廷也懒得单独为了它开一个州府。这也不奇怪,幽州都和其他州府比起来都算是苦寒之地,何况是幽州往北的夫余国?一年中有半年都冻得伸不出手,夫余国在此建国几百年,鼎盛时期不过十万户。
  从别的州府调百姓来,需要时间需要银钱,将辽北郡从荒地变成沃土需要时间,而辽北东有高句丽西有鲜卑,在这片土地上花时间和金钱不值得。
  如果秦阙是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随手将圣旨交给了身后的部曲后,秦阙吩咐道:“一会儿将圣旨送到州牧府,交给章州牧。顺便告诉他一声,我和琼琅要出去几天,这几日劳烦他了。”
  待送信的部曲下去后,秦阙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部曲大营。当他转身时,就见秦甲皱着眉,秦阙笑道:“怎么?赌输了?”
  先前大营中有人猜测,朝廷会在夫余国的领土上开设州府,秦甲便是这一说法的支持者。如今看到他面色迟疑的模样,秦阙好奇地问道:“你押了多少银子?不会把这个月的军饷都押上了吧?”
  秦甲回过神后连忙摆手:“不,不是。王爷,属下是在想,咱要不要在夫余国设兵啊?该派谁过去镇守啊?您看,这军政要务都归王爷管了,好歹是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咱也得重视一下。”
  秦阙摆摆手,高深莫测道:“暂时不派兵。”
  秦甲愣了一下:“哎?可是……鲜卑和高句丽都对那片土地虎视眈眈,咱不驻军,万一被他们占了如何是好?”
  秦阙呲牙笑了笑,笑容透着几分狡黠:“本王正等着他们驻军,怕的是他们不来。”
  秦甲:???
  秦阙指了指高悬在木板上的幽州舆图,意有所指道:“你看我们幽州这地形,本王先前总觉得它太过单薄了一些,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一点,再多一点又有何妨呢?”
  秦甲恍然大悟:“哦~您是说……”
  秦阙抬起手指放到唇边,缓声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慎言,慎言。”
  眼看秦阙阔步走了出去,秦甲学着秦阙的动作做了一遍:“慎言,慎言~”话音一落,秦将军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噫~神神叨叨的。”
  温珣和秦阙要去一趟渔阳郡的雍奴县。雍奴县位于两河汇聚处,水网发达,这里原本是个渔村,家家户户捕鱼为生。后来大家发现河道下游的泉州捕鱼更加方便,于是渔民们又转向了泉州谋生路。不过雍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萧条,反而催生出了强大的渔船制造业。
  从拿到楼船图纸开始,温珣就命令部曲寻找工匠和合适的地方制作楼船,最终雍奴县脱颖而出。
  一路上温珣都在端详着他的图纸,想象着楼船有多高大威猛,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可是我们的第一艘楼船,行远难道不期待吗?”
  秦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道:“你就不怕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其实去年冬月时,他们已经往雍奴船坞跑过一次了,那时候二人兴致勃勃,一想到即将拥有幽州第一艘战船,心中就无比激动。
  当他们亲眼看到楼船时,温珣更是笑开了花,那笑容灿烂得,看得秦阙眼睛都直了。然而温珣的笑容在楼船下水时戛然而止。
  全凭工匠们看图摸索出来的楼船空有其表,刚一沾水,船身就倾覆过去了。那一天温珣站在岸边看着沉底的楼船红了眼眶……
  秦阙实在不忍心再看到温珣失望的眼神,“让他们跑一趟就行了,何必亲自见证?”
  温珣合上图纸,认真道:“这次一定能行,我相信幽州的工匠们。”毕竟去年船沉的时候,船坞中的工匠们哭得比他还大声。那是他们摸索了大半年才做出来楼船,承载着他们的心血,怎么能刚沾水就沉底了呢?
  “知耻而后勇,这次一定成!”
  第80章
  雍奴县外两河交汇,形成了一片锐角形的土地。去年春月,这里还是一片涨水就涝的荒地,可是今年,这里修坡筑堤,建成了幽州最大的船坞。船坞西北方开凿了一条人工河道,想要去船坞,要么划船度水要么从人工河道上的石桥过。
  船坞中的工匠和学子们早早在部曲的保护下守在了石桥外,当温珣从马车上下来时,抬头就看见了一双双夹杂着兴奋和忐忑的眼睛。去年翻船的事情给大家带来了强大的心理阴影,如今又到了新船下水的时刻,虽然大家这次很有信心,可也难免会紧张。
  负责楼船制作的总工匠名为杨大富,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做了大半辈子渔船,幽州市面上能见到的渔船大半出自他和他徒弟之手。去年被温珣接待时,老人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做梦都没想到,他一个做渔船的,有一天能接到做楼船的活。
  去年船翻了之后,杨大富老泪纵横,恨不得一根绳将自己吊死在船坞上,还是温珣劝慰了许久才将情绪失控的老人家劝住了。
  再见面,杨大富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温珣脚还没站稳,他便上前竹筒倒豆子一般快声道:“王妃,去年翻船的原因我们找到了。船头重脚轻吃水不够,加上我们选用的木材处理没到位,还有您给我们的图纸也有一些问题……”
  杨大富每说一点,温珣便认真的点头。其实楼船倾覆的原因,早有人早已上书给他,可是再听一遍,他依然能感受到工匠们的认真细心和执着。
  这数十条原因,每一条都是工匠们夜以继日一点点查找出来的,他们所求的无非是自己的努力能被人看见。温珣对任何能静下心来钻研的人都抱有崇高的敬意,自然不会吝啬几句赞扬和夸奖。
  一边听杨大富说着问题和解决方法,众人一边向着船坞内走去。刚入船坞,温珣脚步一顿,惊奇道:“哎?”
  秦阙顺着温珣扭头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船坞以北河道内的两艘高大的楼船。不愧是能屯兵上千的楼船,哪怕静静栖息在安静的河道内,也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霸道。
  温珣惊喜不已:“杨老,河里怎会有两艘船?提前下水了啊?真好啊!”
  听到温珣的话,在场的工匠们笑出了声。他们刻意压了消息,等的就是这一刻。
  杨大富解释道:“这第一艘,是去年沉了的那一艘,我们把它捞了上来,一点点查找原因,后来再逐一改善。原本的楼船有五层,吃水不够容易倾覆,我们取了一层后又加固了那艘船,发现它很稳固。”
  “第二艘是我们这些人吸取了第一艘的教训重新制作而成的船,王妃您猜,这艘船制作用了多久?”
  温珣掰着指头算了算,不确定道:“六个月?”从冬月至今满打满算也就八个月,其间得捞船得改善问题还得造船,六个月的时间都很紧张了。
  杨大富捋着花白的胡须,神色中满是骄傲:“不到四个月。”不仅如此,这艘船还顺着沽水向下,去海中经历了风吹雨打,前几日才顺流而上返回船坞中。
  温珣乐得连连点头:“好,好啊!多亏了杨老,我们如今有两艘战船了!”
  闻言杨大富同身后的工匠学子们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王妃请走这边。”
  当温珣来到天棚下时,他和秦阙终于明白了工匠们的笑声代表着什么。天棚下有一艘挂满了红绸的楼船,它稳稳地立在众人面前,向大家展示着自己庞大又沉稳的身形。
  杨大富得意地仰着头,纠正温珣方才说的话:“王妃,方才你说错了,我们如今有三艘能下水的楼船了。”
  温珣乐得合不拢嘴:“半年造了两艘楼船,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杨大富可算扬眉吐气了:“如果材料和人员都到位的话,打造这样一艘楼船,其实只要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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