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此言差矣。带兵行军,最忌骄傲自满。俗话说骄兵必败、盈满则亏,赢之前是如何,赢之后便也要保持如何。一旦松懈,再想将那股劲头捡回来,可就难了。”
  带兵打仗之事她并不了解,听罢不再言语,贴着杜仲坐回他身边,继续抓着他的手当暖宝。
  京墨喝完茶水,复开口道,“我来找你们,是有一事要说。”
  “尽可说来。”
  “我近日带着士兵收拾战场残局时,发现一件怪事。”
  “何事?”
  “那些死去的士兵的尸体都不见了。”
  “什么?”杜仲从躺椅上稍稍坐起,目光锐利,“是被楼元应的人偷走养蛊了?数量有多少?”
  京墨摇头,“是全都不见了。而且据守寨的将士称,附近有夜晚路过的寨民看到疑似将士尸体自己在行走。”
  他的声音低沉到,季窈也觉察出此时关系重大。
  “会是蛊吗?”
  “是灵蛊。”杜仲脸色阴沉,“此蛊侵入人体、牵制魂魄,可在死后使人□□成为傀儡,为种蛊人所用。看来,楼元应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给所有苗疆士兵身上种下此蛊,让他们即便是身死魂销,依然可以为他所用。”
  这下季窈就有些糊涂了,“死都死了,这些尸体就算站起来不过是块死肉,有什么用呢?”
  回想起石长老曾说有关蛇王蛊的作用,杜仲心里忐忑。他望着不远处军队操练燃起的火把,口气严肃。
  “难怪这些人就算看到神女和委蛇,依然选择与我们对抗。原来他们知道自己身上种了灵蛊,哪怕身死,依然会被楼元应所用。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召唤阴兵附身,成为他不死的亡灵军队。”
  第210章 身死魂销 “把剑给我!!!”……
  月上西楼,季窈一觉睡醒,看到一个人影从窗边经过,开口叫住他。
  “蝉衣。”
  少年郎顷刻停步,侧眸看向紧闭的窗户,等待季窈从里面将窗户打开。
  “掌柜。”
  季窈披着外衫趴在窗户上,眉眼里满是笑意,“到了这,也只有你和京墨还叫我一声掌柜。”
  少年郎脸上闪过一丝局促,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确实不知道该改叫掌柜什么……”
  “无妨,我喜欢你唤我掌柜。”季窈的目光拉远,憧憬道,“做掌柜多好啊,不用早起、不用干活,每天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哪里像现在……要让我选,我倒宁愿做一辈子掌柜。”
  窗外站着的少年郎默默不语,只是眼神同季窈一起飘远,似乎也陷入往昔美好的回忆之中。季窈看出他也想念在南风馆的日子,开口道,“等我们帮杜仲报仇之后,我随你偷溜回龙都,继续做你和商陆的掌柜如何?应季的青团、油炸的饼,时新的曲子、悠扬的琴,逍遥快活,虚度一生,岂不快哉?”
  莹莹月光照在蝉衣脸上,衬得少年郎清丽英挺。他将目光落在面前摇头晃脑的女娘身上,眼神一如亲人般温暖,“有掌柜和杜郎君在的地方,蝉衣自然生死相随。”
  “若是我偷偷溜走,不带杜仲呢?”
  “我跟掌柜走。”
  “当真?”季窈将身子再探出来一些,饶有兴致道,“你不是一直将他当作兄长?怎么舍得离开他?”
  “我知道杜郎君舍不得掌柜,掌柜去到何处,他自然跟到何处。所以我选掌柜,自然也能再见到杜郎君。”
  月光下,少年郎笑得单纯至臻,让季窈生出片刻恍惚。
  这样单纯美好的少年,如果是她弟弟该多好。
  “既然你我已经是过命的交情,再单‘掌柜’、‘伙计’的称呼未免太过生疏。你无父无母,我也孤家寡人。不如这样,你认我这个亲人,从此唤我一声‘阿姐’如何?”
  幸福来得突然,蝉衣一时语塞,“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掌柜乃是苗疆神女,身份尊贵……”
  “尊贵个屁,不过是个打架必须冲在最前头的大家长罢了。既然他们都能心安理得接受我的庇佑,你自然也可以。快,叫一声阿姐来听听。”
  他涨红了脸,“阿……阿姐。”
  “诶。”季窈答得大声,踮起脚尖摸了摸少年郎的头,“一声阿姐,一世姐弟。我定护你周全……阿弟,赶紧回房休息,明日阿姐让厨房多给你杀只鸡补身体。”
  “好。”蝉衣答得乖巧,临走前又回过头来,眼中有微光闪烁,“我也一定护阿姐周全。”
  女娘目光澄澈,两人相视一笑。
  “好。”
  -
  巍峨的圣山脚下,苗王寨屋宇连天,层层叠叠直到视线尽头。
  这里是苗疆王城,更是杜仲从小与父母和弟弟生活的地方。
  枫香树葱茏翠绿,桐花迎风摇曳。王城的一切譬如往昔,只是故人不再。
  固若金汤的高大城墙下,楼元应的军队排列成行,与石万乔带领的擒王军形成对峙局面。杜仲、京墨和蝉衣骑马与石万乔并排而立,看着对面乌泱泱的苗军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身体有所残缺的行尸走肉,意识到他们都是被灵蛊操纵的苗军尸体。
  从边关云雾上寨杀到王城,花费数月,攻下苗寨不下百户,手刃苗军不下万人。知道楼元应提前种下灵蛊一事后,他们开始对战场上的尸体进行焚烧处理,但依旧有尸体趁乱逃脱,像是听到王城之中巫女依古的召唤一般回到王城,如今依旧站在对抗杜仲的队伍之中。
  季窈站在委蛇身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楼元应的军队里至少有上千人都是傀儡,眉头蹙在一处。
  “这些尸体看着痴痴呆呆,不像是被魂魄附身的人。”
  “那是我尚未施法。”
  远处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季窈抬头,看见城墙上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与杜仲面容上有七分相似,料定应该就是楼元应。至于他身边的女人……
  依古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中青铜小鼎举起,冲着季窈娇笑道,“终于见面了,神女季窈。我是该叫你神女姐姐,还是尊称您一声奶奶好呢?哈哈哈哈哈。”
  季窈挑眉,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骂了一句“小偷”。
  “你说什么?你敢当着全天下的人叫我小偷?”
  “怎么?敢做不敢认?当年你的母亲从我身上取走蛇王蛊,不是小偷是什么?你是小偷的女儿,我该叫你小偷妹妹,还是臭不要脸的?”
  “你!”
  “说这么多废话做甚?”楼元应瞪她一眼,身边女人立刻噤声。
  他走到城墙边,远远地看着对面马上的身影,笑得云淡风轻,“好久不见,本王的好哥哥,一切可都安好?”
  时隔多年再见亲人,杜仲心中绞痛。他顷刻握紧缰绳,激动到手微微发抖。
  “投诚归降,宣布退位,我会看在阿芒、阿乃和兄弟一场的情分上,留你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
  城墙上的男人笑得猖狂。
  “你以为有委蛇和神女帮你,你就一定能赢我吗?”
  一个眼神示下,依古立刻打开手中铜鼎,无数血红色半透明的蛊虫如风中微尘一般顷刻间全部散开,向着城墙下一具具行尸走肉而去。
  接着女人口中默念咒术,肌肤上一根根血管突然发出金色光芒,她眼中乍现金光,宛若另一条金眼王蛇一般。白日晴天骤然暗下,无数白色虚影听到召唤自地面升起,附在站立的尸体之上,□□与魂魄渐渐合二为一,尸体的瞳孔重新开始转动。
  “是阴兵。”
  随着杜仲的眼神看过去,京墨和蝉衣面前是无数重新活过来的苗疆士兵。他们的肌肤虽然已经开始溃烂、腐败,肤色灰白、布满青紫色尸斑,但脸上神情却统一的暴裂、激动。
  他们嘴里开始发出愤怒的嘶吼声,拿起武器死死盯着对面擒王军队,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们撕碎。
  “杀!”
  站在城墙上的王一声令下,所有苗军顷刻间全部出动,千军万马朝着杜仲席卷而来。
  两军交战,四位年轻的将军带头冲锋在前,手起刀落,血溅四方。
  奈何阴兵没有痛感,即便被割掉头颅、卸下手臂依旧可以再站起来杀敌,杜仲赶紧下令,命令所有人在遇上阴兵的时候先砍双腿,让他们至少站不起来,方便彻底斩杀。
  从地府召唤的阴兵爆裂异常,杀气太盛。加上力大无比,没有痛感,杀得擒王军伤亡惨重。季窈带着委蛇穿梭在战场之上,指挥委蛇将大片阴兵铲倒,再一个个咬在口中,扔到城墙上摔成肉泥。
  依古远远看着站在委蛇身上的女人,口中突然换了咒术,原本阴暗的天空不一会儿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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