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或许想通这一层,我们就能锁定凶手。”
鼻子、嘴巴和舌头……季窈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是莫氏做的!她当时一定是用砚台砸完人后发现尤伶装死,所以在她腹部补上致命一击不算完,还用刀切下她的鼻子以此确认她真的死了。因为尤伶最在意自己的容貌,若是装死,她必定立刻就会反抗。莫氏连续割掉她的鼻子、嘴唇和舌头之后看尸体都没有反应,才放心离开,拿着把柄要挟周通判去了。”
这个想法着实新奇,但就严煜办案多年经验而言,再离奇的杀人手法和原因他都遇见过,也并非全无可能。
“听上去很合理,但有一点:凶器。造成尤伶腹部伤口的尖锐利刃至今没有找到。如果是莫氏自己带来又带走,那她在此之前又何必先用砚台砸人?直接用自己带来的凶器就行。还有切鼻子、嘴唇和舌头的刀,如果也是她带来的,那她杀人用一种凶器,毁容用另一种凶器,未必也太麻烦。”
季窈连连点头,“那有没有可能她说谎了?亦或是留在现场过有何物品是我们此前遗漏的?”
说找就找,两人来了精神,将十几页卷宗全部在桌上铺开,开始逐字查找,看是否有所遗漏。
彩颦摸黑进衙门里来寻严煜,站在门口轻叩道,“大人,你已经一整日没有服药了。”
严煜正带着季窈兴致勃勃翻看卷宗,头也不抬,“新抓的药在那边桌上,你自取去熬煮端了来就是。”
“那大人你何时回府?奴婢好算着时辰熬药……”
“哎呀真是啰嗦,”正好季窈看到一处可疑的记录指给严煜看,他不耐烦摆手,示意彩颦赶紧出去,“何必等到回府?你这就拿上药包,去衙门后厨烧水煮了来给我就是,快去。”
“是。”
彩颦应声点头,福了福身来到一旁桌边,看桌上大大小小三四个纸包里头都装着药材,乍一闻之下里头药材都不下七八种,实在难以辨认。余光扫过严煜和季窈,她又不敢再出声打扰,索性拆开其中两个药包检查,翻找之间不小心将一旁青瓷小瓶打翻,里头白色药粉洒了出来,害得她手一抖,手上药包里的几味药材混在一起不说,白色药粉也洒在上面,混合在一起任她怎么吹都没办法将之完全吹掉。
凭借多年行医用药,她闻出药粉性温,应该也是补身体一类的药,于是干脆将药材收拾包好,带上门走出,去到后厨烧水煎药。
不一会儿功夫,彩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见严煜和季窈仍在埋头查案,只好将药碗放到书桌边上,提醒严煜最好趁热喝下之后带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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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风馆里人头攒动。前来消遣的女客们将一楼二楼全部坐满,台上表演一个接一个,台下酒坛子喝空一坛又一坛。
商陆正在大堂里忙着给女客们添茶,一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的郎君跨过门槛走进来,朝着里头四处张望。商陆下意识以为又是个来寻自己夫人或者相好的可怜人,满脸堆笑迎上来问道,“南风馆不接待男客,这位郎君可是寻人?”
凑近了看,清俊郎君的面容轮廓似乎似曾相识,但细细看来又好似从未见过。对上商陆疑惑的眼神,那郎君环视一圈像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眼神有些失望,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没、没事。”
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商陆心里那股子熟悉劲儿又上来,分明觉得这个声音曾经听到过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只好满脸堆笑着把人送走,站在门口看着那抹高大清瘦的身影逐渐远去,扶着门框喃喃自语。
“到底像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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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子时,衙门里大多数官差已经离开,西厢里只剩下季窈和严煜翻动卷宗的声音不时在衙门里响起。
季窈找遍了详案、简案、证供和招状,都没有发现有莫氏携带利刃、刀器或者是现场有可以用来犯案的工具。春夏交替之际,龙都入夜后气温仍泛着凉意,季窈重伤初愈精神尚为完全恢复,此刻困意上涌,扶着案桌打呵欠。
有她陪着,严煜自认做什么都干劲十足。可她不能累着。
“今日就先到这里罢,”少年郎撑起身子,将她手中卷宗收走,“你若是仍对莫氏有疑,明日我带你再将她从牢里提出来细细审问,如何?”
到底是为查案,还是只为满足面前心爱之人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严煜头一回觉得没什么差别。
都很重要。
季窈见书桌上放着的药碗早就没了热气,主动接过他手中卷宗笑道,“那你赶紧喝药,我替你整理好,再一同离开。”
有她在侧陪伴,苦涩汤药变得顺滑甘甜。严煜两三口将汤药喝尽,与她一同整理起书桌来。
烛火葳蕤,融化的蜡油顺着笔直烛体滴落至红木烛台上,在周遭围成一朵红花似的圈。严煜喝下汤药后嗓子干痒粘黏之症丝毫未见改善,整个人反而开始发起热来。
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热气自下腹缓缓上升,心跳也随之加快。接着这股热气转化为迷蒙的苏麻感传遍全身,让眼前女娘的身影变的朦胧起来。
香气。她身上兰草的幽香此刻成千上万倍浓郁起来,严煜突然起了想捉住她身上体香的念头,喉头莫名干渴,呼吸也急促起来。
想亲她、想碰一碰她,想……
季窈正按照原本的顺序整理卷宗,忽的发现身后信笺纸页交叠在一起的声音消失,转身回看,发现严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手上动作,以手撑住上半身,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琮之,你怎么了?”
被她这一声澄澈的“琮之”唤醒,严煜喘着粗气起身推远两步,拼命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接近她的冲动,声音低哑道,“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季窈下意识上前两步,将他面容扳正面向自己,仰头来看他。
她贴得好近,冰凉小手抚在自己两颊舒服极了,严煜到底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郎,加上药力发作,见她主动靠近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欢喜,再舍不得推开她。季窈看他确实面颊滚烫、呼吸急促,连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嘴角似笑非笑,热辣鼻息一下下喷在她脸上,像极了要讨她欢心的小狗。
“怎么突然烧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喝药的缘故?”
此时严煜的神志已经被药力控制,脸红心跳之际只想着再贴她近些,更近些。季窈侧过脸看见另一张堆放药材的桌上一片狼藉,心里登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推开严煜走到桌边查看。
“怎么这些药包都拆开了?药瓶也洒了?”
药瓶?那不是之前官差从书生赵恒家中搜来,治疗他不举之症的药吗?还有桌上另一个颜色不同的药包,里头装着的要么是他治风寒的药,要么就是从孙妈妈那里搜来给行首和青楼客人们吃的那种药。
难道严煜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这个!那他到底误服了哪一种?是赵恒的药,还是孙妈妈的药?还是说,他刚才那碗里两种药都有?!
季窈赶紧随手将桌上散乱的药材全部放进纸包,捧到严煜面前要他辨认,“你快瞧瞧,这可是你从医馆新抓来的药方里的药不是?”
严煜这时候哪里还听得懂人话,整个人摇摇晃晃只知道往季窈身上贴,双手环住女娘脖子,嘴就凑了上来。被他突然一挤,季窈手里药材洒了个干净不说,她索性抬手照着严煜的脸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力大无比。严煜左脸立刻泛起几道红印,痛感唤回他几分神志,眼神里出现片刻的清醒。
“季娘子……我……”他下意识低头瞧瞧自己,随后又立刻闪电般收回眼神连连后退,转身背对着她,难受开口道,“……你快走罢,我……我怕我待会儿又……”
看来他那碗药里果然掺了旁的。
不管是赵恒的药,还是孙妈妈的药,还是两种皆有,他现在一定难受极了。
严煜刚说完话,眼前景象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一团团粉雾花海在他头顶盘旋,下腹肿胀难忍,烧得他快要疯掉。他刚找了张太师椅坐下,面前季窈的脸又出现。
“我知道该如何帮你。”
“不、不可以……”方才看季窈去另一张桌子上找药之际,他已经明白自己吃了什么药,自然也知道这药效该何解。
可是他不能。面前女娘是他想要厮守终生的人,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他为从前醉酒误亲了她一次尚且懊悔不已,现在怎么可能让她牺牲自己,做他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