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啊?那她好心办坏事,这芍药反而送错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赶紧把花还我,我改日再送你旁的礼物。”不等杜仲答应,季窈直接伸长胳膊来抢他鬓间芍药。
杜仲心情正好着,哪里肯还她。一边闪躲一边用手护着花蕊,眉眼间全是笑意,“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的,我可从未当你是言而无信之辈。”
“言而无信不是这么用的。”两人站在船上打闹,经不得脚下船板摇晃不止。拉扯之间,杜仲还惦记着别让她落了水,正伸手悄悄揽住女娘细腰,朝她靠近的同时,突然瞧见她耳垂上碧绿的翡翠耳铛,刚还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来。
季窈正站立不稳,面前人却突然松开她,一只手捏住她耳垂上摇晃不止的耳铛,沉声问道,“不是说都还了吗?怎么还留着这副耳坠?”
完了。
“这个嘛……”季窈从他手里扯回耳铛,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之时,两人身后水波猛然晃荡起来,引起船身左右摇晃不止。接着另一艘船船头突然撞到他们这艘船船身,季窈一下子没站稳,仰着脑袋往后倒去。杜仲眼疾手快伸手捞她,将她重新抱回自己面前,剑眉倒竖同季窈一起回头看是哪个不长眼之人的船坏了他的好事。
与此同时,严煜掀开纱帘从船内走出,一身晴山色春衫外罩广袖鹤氅,如仙人临世。他款步行至船头,目光落在季窈腰间那只大手,眼中不悦一闪而过,面目重归宁静清疏,淡眸微眨。
“季娘子,巧遇。”
第154章 三人春行 “恭喜成为花魁。”……
“严大人!你怎么在此?”
看见严煜同样乘花船出现在河中央,将杜仲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季窈暗自庆幸,偷偷躲在两人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两只翡翠耳铛摘下来揣进怀中。
她离开杜仲怀中站起身,与面前郎君稍稍拉开距离,严煜脸色转晴。他虽然在答季窈的话,目光却落在杜仲身上。
“上巳佳节,赏花游春。严某今日得空,也打算一窥这龙都春景的盛景。”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杜仲眸色却阴冷起来。
“严大人今日能得空,想来衙门里那些琐碎的案件,都交与他人来做了罢?”
严煜闻言眯缝双眼,嘴角仍挂带礼貌淡笑,“自然是处理好了再出来走这一趟,倒劳杜郎君替本官操心上了,严某在此谢过。”
一青一蓝两道英挺身影分站于两艘花船船头,很是惹眼。河岸边眼尖的小娘子但凡有一个瞧见河中央这两名俊俏郎君,皆停下脚步呼朋唤友,同时一边冲两人招手,一边将手中芍药扔过来。
女娘之中也有随行郎君发现季窈的娇俏身影,碍于不似女子们如此直接,只面带欣赏地一步步往前,跟着游船缓缓前行,以求多看季窈几眼。
她收好耳铛,抬头看两人话语间没有一句对付。虽吃不准严煜的态度,她却知晓杜仲一向是不喜严煜的,遂赶紧站到两人面前,哈哈笑道,“哎呀,这过节就不要提那些劳心伤神之事,只痛痛快快玩上一日才好。”
她侧眸看到严煜花船上放了美酒,忍不住凑上前去轻嗅,“严大人,你喝的是什么酒,怎的我从前竟从未闻过?”
闻起来清新淡雅,又带着甜润。
严煜稍稍俯身拎起碧玉色酒壶,将盖子打开与季窈看酒的汤色,“这是玉梨春露,乃是用新摘的香梨,加上去年大雪那日摘下晒干的干桂花和蜂蜜调制而成,是我家乡人每年逢春必喝的酒,季娘子可要尝尝?”
浅青粲色的春酒汤色净透,梨香盈满鼻息,惹女娘点头不迭:“好啊好啊。”
她因着喝不醉,一向是个酒缸子。什么味道的酒都想尝一尝。看着季窈就这样被唤到严煜的花船之上,杜仲一张俊脸黑成锅底,抬起胳膊将她拦住,“做甚在河上走来走去?你又不会水,掉下去就知晓利害。还不快回去坐好。”
末了抬头看向严煜,语带讥讽,“咱们的知府大人一向慷慨大方,若真想让你一品这什么劳什子春露的味道,将酒壶递给我就行,哪里需要你这样上赶着凑上去。”
言下之意,他严煜要是舍不得把酒交过来,倒成了抠门吝啬之辈。
这一回终于激得严煜有些恼,他脸色笑意消失,目光变得泠冽,“彩颦,另拿一壶新酒递与杜郎君。”
“是。”
他唤这一声,季窈才瞧见之前给她疗伤解毒的严府医女彩颦一直坐在帘内,眼中乍现惊喜之色,也不顾杜仲阻拦,一个轻功踩船弦腾空而起,轻飘飘落在严煜的花船上,与正要将酒壶送过来的彩颦打上照面。
“彩颦姐姐,好久不见!那日因家中蟒蛇生病我走得急,一直没找着机会同你道谢。”
彩颦自从给严煜出主意,看着自己主子买来许多讨女娘欢心的物件,就知道面前这个俏丽可爱的小娘子在自家主子心中与众不同,此刻竟生出几分对待女主子的生分来,生涩笑笑,“季娘子快别这么说,救人行医是我本行,娘子自身身体强健,才是能康复的关键所在。”
说到这她看看船头严煜,他此刻目光正落在季窈身上,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能成为翩翩公子的贴身丫鬟,她的眼力见儿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遂立刻开口说道,“这是我来龙都后第一次出游,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但又看不太懂。季娘子若真想谢我,不如与我们同游一段,也给我讲讲,这龙都上巳节的过法,如何?”
“自然可以。”
她以报恩提出要季窈同游,如此一来就连杜仲也再找不出理由拒绝。两个女娘就此在花船中间坐下开始闲谈,严煜眉眼舒展,脸上重拾浅笑,宛若胜利者一般缓步转身,立于船头迎风饮酒。
这下子,河道中央最为人瞩目的两艘花船上,一艘空有青衣俏郎君一人独酌,另一艘则坐着站着翩翩美男秀女,于花团锦簇中更为赏心悦目,谁觅得良伴,谁独守空船,显而易见。
杜仲虽不是妄自菲薄之人,船上女娘被他人带走,脸面上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他上下打量一圈严煜的穿着,剑眉上挑道,“这媚里媚气的粉蓝色衣料,往日我以为只有女娘会喜欢,没想到咱们雷厉风行的知府大人也会喜欢。”
严煜今日选这一身衣衫,不过也是因着想让季窈见着自己年轻一面。往日不是在严府足不出户时的灰衣素袍,还是在衙门里永远一身官袍,今日这身稍显亮眼的颜色,正好提醒她,自己也是个适龄婚嫁之人。
少年郎,同样打量着对面青衣杜仲,目光在他鬓角芍药顿住,出声反击。
“杜郎君不同样青衣簪花,勘比桃花俏三分?”
呵,他不提,杜仲还生怕他没看见自己头上这朵“定情之物”。杜仲眉宇间皆是得意,故意伸手抚摸鬓角芍药,显出怜爱之状。
“她送的花,又亲自为我戴上,自然再觉不适也断是舍不得取下的。”
末了还补充一句:“严大人没有收到过小娘子送的花,想来也不能与我感同身受。哎。”
哪儿来的一股茶香?
严煜脸涨成猪肝色,没忍住开口道,“你……”
他的船追上杜仲的船之前,他一直在里头坐着,也没细看到底杜仲鬓角那朵花到底是如何来的。但说这话时季窈就坐在两人边上,他杜仲断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严煜心口微窒,甩袖从船头走开,不再理会。
季窈与彩颦靠坐在一起,将之前杜仲告诉她有关上巳节和高禖祭祀的习俗又全部讲了一遍,顺带一路看着河岸边形形色色的年轻郎君,不时评头论足几句,聊得开心极了。
杜仲这边,因为独坐花船,落在两边岸上的小娘子眼里倒成了专门来寻有缘人的模样,不再矜持娇羞,纷纷将手中芍药朝他扔过去。
直至薄暮黄昏,红日西沉,河岸两侧连绵数里的花灯也逐一亮起,彩颦手中酒壶梨最后一滴玉梨春露喝尽,杜仲的船上也被芍药完全铺满,连多一个落脚的空当也无。
今日好好的二人约会偏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截胡,杜仲自己闷着喝了几杯酒。
眼看着船即将驶到仁河坊尽头,他侧眸看一眼旁边花船上,季窈还在跟彩颦兴致勃勃地聊她新置办的首饰,完全忘了杜仲才是今日邀约她上巳节同游之人,他难掩面上愠色,不等船只靠岸就直接使出轻功飞身跃起,登岸拂袖而去。
旁边船只摇晃起来,水波荡漾连带季窈身下的船也晃动起来。她喝尽两壶酒,此刻面色绯红,看见岸上那抹气急败坏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