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可若她真嫁了那探花郎知府,做了知府夫人,你说这南风馆,她以后要还是不要,来还是不来?她若不在,咱们这南风馆以后还开不开?所以我一定要让咱们掌柜的心牢牢地落在杜郎君身上,万不能被那探花郎知府比下去才行。”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楚绪做恍然大悟状,说完马上提着裙子往回走,“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122章 红娘行为 恩人配仙人,合适?合适。……
  原本季窈是个凡事都不往心里放的人。
  赫连尘死了就死了,要怪就怪他出门的时候不带她,是以当他出事那日,就算自己想替他去死也不能如愿;南星如果非要说起来,她算半个负心人,毕竟是她先意识到自己同他的问题所在,也不愿给出时间来陪他一起成长。
  她都只难过了几日便好了,一点不吃心。
  可今日被商陆这么一说,她只感觉自己怀里这些个话本、玩具和干果蜜饯都瞬间变得烫手起来,她是放下也不对,搂着也不对。闲时玩心成了煎熬,奈何她想睡又睡不着。
  她没想到杜仲是这么吃心的人,不过说了他几句,怎么能有如此大反应?
  那厮若是真的以身试毒,少不得她又得放血相救。
  “冤孽啊!”
  季窈趴在床上仰天长啸,蜕壳的蛾子一样正扭来扭去,突然听见一些细小的声响。
  这声音乍一听像是风吹树叶,叫人一时分不清是从窗外传来还是从头顶,可又是那么熟悉。季窈警觉地床上坐起身,待耳边所有杂音都消失之后,听出了这声音的出处。
  她抬头看向房梁,好像那里趴着一个人一样,“下来罢,我知道你在上面。”
  回应她的是头顶声响戛然而止。季窈翻个白眼,看着窗外纤长黑影从屋顶一跃而下,稍稍推开窗几一隅。虽然背对月光,季窈仍然能看出他此刻脸上的不自然。
  “我还道杜郎君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不曾想你也要做梁上君子的一日。放着严府大门不走,竟偷偷躲在屋顶上偷听别人说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杜仲站在窗外,左顾右盼一阵见院中无人,只稍稍踮脚就跳进屋里,假意整理衣冠,咳嗽两声道,“我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
  “不是正人君子,那就是卑鄙小人咯?”
  闻言他斜季窈一眼,看她一脸无赖,收回目光模样有些扭捏。
  “你……你身上的毒,可都解了?”
  季窈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也没有开口让他坐下。
  “七七八八罢,具体还要养多少时日,彩颦也未同我细说。总之她叫我泡澡我就泡澡,她叫我吃药我就吃药。”
  “你倒听话。不似怀疑我,以后指不定何时又会喂你吃下剧毒。”
  大晚上到底哪里的陈醋翻了,酸得季窈蹙眉。她哼唧两声,掀开被子下床点了烛,冲着杜仲发脾气。
  “你到底来做甚?难不成专门跑一趟,就是来酸我的?”
  她直截了当,让杜仲没了发挥的空间。郎君面容讪讪,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还不是听楚娘子说你闹脾气不吃饭,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着自己这些时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云云,我怕你若是为同我争吵一事饿坏身体,才……才想来看看。”
  闹脾气不吃饭,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何曾做过这种伤害自己身体之事?
  “楚绪这话从何人口中听说的?我顿顿吃饱、喝足、睡得香,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坦。不信你看。”
  她将头高高仰起,一张小脸白净细嫩,透着红润的血色。
  杜仲盯着她看一阵,目光逐渐下移,落到她略敞开的衣襟里深陷的锁骨上。
  她的身子还是这么薄,好像一张纸片,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成两段。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杜仲低头蹙眉,显出一丝沮丧。季窈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趣得紧,心里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会跑这一趟,剩下刁难和嘲讽他的话临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到底是如何同你说的?”
  楚绪那日听完商陆的话就像是领了圣旨的太监一样,恨不得立刻召来十万八千禁军将“把掌柜的心牢牢落在杜郎君身上”这声命令执行下去,不吃到他俩成亲那日的喜酒誓不罢休。
  从前她尚未摆脱马家两父子之时,每每光临这南风馆就是因为喜欢杜仲。龙都城繁华热闹,玉面书生、风流少侠她见了不少,杜仲却一直是里头最最拔尖儿的那个。如今她得季窈庇护能拥有自己的人生,虽然近距离接触了杜仲之后更加觉得他天人之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就冲着自己平日里对他和掌柜二人的观察,她就断定这两人关系绝非一般。
  季掌柜是她的恩人,杜郎君是她头顶的仙人。
  合适,着实合适。
  杜仲原本仍日日坐在南风馆二楼窗边看书,每日能在其他人从那个严府回来之后,也顺便能偷听季窈伤势恢复的情况。
  这日他正想着商陆和楚绪去了半日还不曾回来,就听见楚绪哭哭啼啼进门,有意无意抬头看一眼二楼的杜仲,确认过他在场以后,“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开始捶胸顿足演起来。
  三七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难得看见楚绪也有闹情绪的时候,赶紧上前问她怎么了。楚绪吸吸鼻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是看掌柜这么不好,我心里难受。”
  “啊?她不好?她哪儿不好?毒不是已经解了大半,难道还有其他的伤不成?”
  以三七在明,杜仲在暗的观众席已就位。
  “这明面上的伤虽然解了,可我看掌柜吃不下也睡不着的样子,明显就是心里还装着事儿。这心伤不好治,所以她这段时日才会瘦了这么多。前几日你去也瞧见了,那掌柜瘦得,脸上都没肉了。”
  “掌柜还有心伤,怎的之前从未听她提起?”
  “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解风情,说了也是听不懂的。我只知道掌柜每次看我们去了之后都还是左顾右盼,翘首以待,不知道等谁似的。我想着馆里一共就咱们几个人,难不成她在等……”
  说到这她还故意停顿,余光扫见二楼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确实比方才又坐得近些,此刻纹丝未动,手上书也未曾翻页,就知道他还在听。
  “……哎,我问她在等谁她也不说,只道什么不来就算了,她那毒算是白受着,这苦也是白吃了。我方才走出来的时候不放心往回看,还瞧见她对着那蓝白相间的包袱皮唉声叹气呢。”
  别的三七听不懂,唯独这蓝白色的包袱皮他有印象。
  “诶,那不是……”
  大堂里两个人同时噤声,抬头朝二楼看去,正好与杜仲目光相撞。他听见楼下说话声渐小,以为是他们二人声音放低,正转过来将身子探出栏杆,想听个明白,没想到被这二人抬头抓个正着。
  一丝尴尬划过杜仲脸面,他赶紧直起腰身咳嗽两声,捏着书卷匆匆离开,留下楚绪和三七在大堂捂嘴偷笑。
  听杜仲断断续续说完,季窈已经瘫倒在床上,笑到肚子疼。
  “哈哈哈,她就没跟你说,我唉声叹气的原因?”
  她还真对着包袱皮唉声叹气了?见杜仲的眼神看过来,她伸手把床头放着的蓝白色包袱拿下来打开,将里面一本封皮写着“剪烛词话”的话本子拿出来。
  “是这本《剪烛词话》的话本子我看得揪心。你说如此好看的书,里头惠方娘子和一死了上百年的英俊男鬼正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怎的就突然没了下文?我之前已经告诉他们,赶紧去书摊子上帮我把下半本寻摸来,总是不能如愿。如此凄美的人鬼真情就此断了音讯,怎能叫我不叹惋?”
  原来是为这事!楚绪……
  杜仲自觉脸上灼烧火辣,碍于同楚绪不熟,这话又是偷听来的,一肚子闷火咽回肚里起身欲走,被季窈开口叫住。
  “诶,既然来了,再略坐会儿。”她拉过床边长衫穿上,走到桌边给杜仲倒一杯茶递给他,声音软下来。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来的。你放心,我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又是个外人,这严府定是住不长久的。等明日我问过彩颦,看这药浴到哪一日不用再泡,我就哪一日回南风馆。”
  接过她手里热茶的同时,少女指尖划过他手掌,温凉触感带来一丝慰藉。杜仲在她旁边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手里茶汤冒出的热气。
  “或许,那小……严大人并不将你当作外人,许你常住也未可知。”
  严煜不但几次三番救季窈于危难,还让府上医女为她治伤。如此尽心竭力,要说他对季窈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他是绝对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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