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果然是个呆子,这样就害羞了。
季窈失去耐心,跨一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他双臂,逼迫他直视自己。
“严大人,我问你呢。刚才……作何感觉?”
刚才……是说她刚才亲他吗?
严煜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不停地眨眼。他踟蹰一阵,结结巴巴开了口。
“感觉……感觉季掌柜嘴唇柔软……”
“不是问你这个!”听完他的答案,季窈自己也羞红了脸。赶紧双手将他松开,内心小鹿乱撞一样走回床边坐下,“我是说,被不喜欢的人亲一下,是不是很难受?”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吗?
看严煜没反应,季窈继续像个过来人一样循循善诱道,“你看,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明显很意外,那是否说明你我方才独处如此长时间,你都从未想过我会亲你。再加上方才亲你的时候,你的反应明显怔愣,说明你下意识并不喜欢也并不希望我亲你,下一次我再靠近,你说不定还会条件发射躲开。所以你虽然说你可以娶我,但是很明显,你并不想娶我。娶了我,你也不愿意亲我,更别说是旁的什么事。
按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讲,这样不喜欢但是也不拒绝的行为根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这一番绕口令似的说教,严煜只把最后一句“非君子所为”听进去,细想来自己如此想法确实也只是为圆自己自以为是的负责到底,心意上却是真真切切负了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将季窈看作受惠者,确实不妥。
于是他赶紧两步上前走到床边,弯腰向季窈道歉,“是我思虑不周,并没有轻看季掌柜之意,还请你不要误会。”
“嗐,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话说出口,她心里其实仍暗藏一丝失落。季窈转身坐回床上,冲他摆手,“如今能证明,你确实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其他要问的了……”
诶不对,就是这样,她才更要问呢。
“等一下。”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捂了一晚上的小像,满脸写着疑惑不解,“你若是真不喜欢我,画这小像来偷偷赠我又是何意?”
小像?
严煜不明就里,接过季窈手中小像端详片刻,眼中疑惑不比季窈少。
“画得真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季掌柜何处得了这精妙的小像?”
这话说的。
“不是严大人你画的?”
“自然不是。”他伸手将小像递还给季窈,重新在床边坐下,“季掌柜何以认为,此小像是我所画?”
待她将自己如何从那几本养蛇秘籍中得到此小像的事告诉严煜,他好像第一次听说一样,眉头蹙得更紧。
“好生奇怪,那书从江南捎过来不过两天,期间一直放在我书房之中,也从未有其他人动过,我亦没有腾出时间来翻看一二。”
虽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作画之人,但知道不是严煜,那其余再是谁都不甚大碍。季窈看他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将枕头捶打几下垫在脑后,悠哉悠哉又躺回去。
“罢了,原来是一场误会。”
她说得云淡风轻,严煜却感觉自己唇上她留下的印记还在翻腾。一下子火烧似的热,一下子针扎似的麻。
这是他第一次同人亲吻,还是被女娘主动的。少年郎闷在一边迟迟不说话也不离开,眼神在季窈身上来回游移,想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就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还要劳烦季掌柜用、用这样的方式来点醒我,我真是羞愧难当……”
这样的方式?
“哦你说我刚才亲了你?这有什么,我一个寡妇,亲过不少人也被不少人亲过,在外人看来我还是个开南风馆的女掌柜,区区一个亲吻算不得什么,我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你只别放在心上就是。”
“这话不对。”严煜突然接过话头,义正言辞道,“季掌柜聪慧过人,较寻常人又更添一颗善良慈悲之心。与你毫不相干之人你尚且可以做到舍命相救,若是能成为季掌柜的至亲好友,在严某看来那是他的幸运。加上你武功了得,气力过人,除经营好你自己的生意以外,定还能做得许多乐善好施之事。季掌柜你莫要再自轻自贱,别人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把自己看轻了。
再说那寡妇,做与不做,并非季掌柜你自愿。夫君逝世,原你才是最悲痛难忍的那个,外人说三道四那是他们嘴碎、缺德,你不用听进去。谁不愿意自己的枕边人身体康健?谁又非说枕边人死了,这辈子就再无幸福美满之可能?季掌柜你……你很好,若有谁能娶到你,他应当高兴才是。”
这话要换旁人说,或许还带三分恭维。可从严煜嘴里说出来,季窈就可以断定是实打实的真话。
她终于高兴了,偷偷乐呵着将小像揣回怀中,钻进被子里娇羞地看着他。
“严大人过奖。”
后知后觉,他好像又越矩,对着人家女娘如此直接的一通评价,行为着实露骨。
季窈看着严煜刚坐下又站起来,局促紧张到好像这不是他府上。恰好这时季窈肚子不争气地叫一声,严煜如临大赦,找借口说吩咐厨房给她做早膳,再一次逃命似的退了出去,留下季窈在被窝里咯咯直笑。
“呆子。”
真有意思。
待人走远,她复将怀中小像掏出来,放在掌心反复摩挲,嘴里喃喃自语。
“这倒让我宁愿是你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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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在严府小范围活动的这些日子,季窈才开始觉得身体健康的日子有多好。
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严煜每日早出晚归,忙的都是衙门里人命关天,不能轻易同外人说道的案子。偶尔回府之时碰见季窈还醒着,扭不过她执意要听,也会同她讲上几句。
这次中毒不比从前,五脏六腑的事儿,恢复极慢,只是她后背上的刮伤却早已经好得连疤都看不见。
彩颦替她药浴之时,瞧见她后背光洁一片,竟连一丝痕迹也无,更加感叹起季窈天赋异禀,非常人之姿。
养病的日子里,幸得南风馆诸人。他们分成好几拨,每天差不同的人来严府看季窈,同时给她带点找乐子的东西。
蝉衣带来的是书摊上新出的话本子,讲的是诗书门第的大家小姐与那落魄书生的爱情故事;京墨带来的是东街上手艺人吹的糖人,有小猪有牛犊,插在泥座子上一字排开,好看得很;商陆把从迷望山庄里带出来的两个鲁班锁送了过来,叫季窈每日得空的时候解上一阵,说是可以让脑子更活泛一些。
只是不见杜仲。
商陆临走的时候,她没忍住开口问杜仲那厮怎么不来,商陆鬼灵精一样笑得鸡贼,凑到季窈耳边悄悄说道,“我实话跟掌柜说了吧。这些个东西都是杜郎君一天到晚上街搜刮来,让我们一个个给你送来的。”
季窈听得眉毛上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当真?你别是看他正同我闹别扭,故意这么说的罢?”
“自然不是。”说话间商陆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掌柜你瞧这个。”
“这是何物?”
“这是解毒的药方。”他随意翻开其中几页,指着上头说道,“杜郎君知道是自己喂你吃的那颗丸药造成你中毒昏迷,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我却瞧见他那屋子到了晚上灯就没熄过。三七进去打扫的时候才发现桌上堆满了各类用药用毒的书册子,旁边蜡烛一大堆,全都燃得只剩个屁股,可见他没日没夜研读那些书卷有多用心。要不是咱们拦着,我看他都要亲自以身试毒来给你找解药了。”
“啊?这如何使得!他又不像我天赋异禀、百毒不侵,那剧毒吃下去还不立刻死了?你们可千万看住他才行!”
他这话自然有夸大的成分在。见季窈上钩,他又赶紧添油加醋说了很多杜仲的好话。楚绪在一旁替季窈整理好一些她日常要穿的衣服,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来拉过商陆朝他使眼色,商陆才稍稍收敛,将鲁班锁放在床头,告辞了季窈同楚绪一起走出来。
“你编这么多杜郎君的好话骗掌柜做甚?他俩日常斗嘴大家都是习惯了的,不用你横插一脚,他俩也没什么隔日仇。”
商陆正得意自己的编排起了效果,看一眼楚绪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若要说杜郎君与掌柜为寻常琐事拌嘴,那自然是用不着操心。可如今掌柜对那探花郎知府另眼相看,你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又如何瞒得过杜郎君?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掌柜非要择一良婿,我自然希望她能在咱们馆里头选一个嫁了。杜郎君、京郎君、蝉郎君,再不济哪怕她选了三七都好,嫁过去总归还是咱们南风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