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林瑜奇怪,她今日的确动了弹琴的念头,可是并没有提过一句,想不通是怎么被他看出。
她问道:“大人给你的月俸,一定很高罢?”
杨瀚墨正色回她:“夫人,小人自幼就跟在大爷身边,大爷待我恩重如山,绝非钱财可以衡量。”
临走时他又顿了顿,微微得意的语气。“小人去年,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邸。”
京城寸土寸金,许多官员都要赁屋而住,三进的宅邸,再怎么也得花上大几百两。
林瑜点点头,很快明白了他的深意,是自己收买不了的人。
*
到了晚间,林瑜开始把那把琴摆上长案,拨动琴弦,虽能出声,却不成调。
她在案前试了许久,渐渐琢磨出一点音调,还是不知如何弹曲,试了几遍错,忽然听见顾青川的声音。
“在学琴?”
林瑜扭过头,瞧见他就在旁侧,也不知听了多久。
她蓦地有些不大自在,放下手,“只是试一试。”
顾青川倒没笑话她,缓步到她身后,“你若是要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林瑜怔了怔,“大人还会弹琴?”
顾青川嗯了声,“少时学过,现在还记得一些。”
他俯下身来,一双手越过她身侧,落上琴弦。
他的手指长而瘦,指节分明,像细长的竹节,拨动琴弦时,音调如流水一般淙淙流出。
老师素来严厉,念及他是至交之子,教养起来更为用心,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不止文章策论,君子六艺也要他一一掌握。功课若是完不成,必要挨上一顿板子。
琴是名家所教,学了几首曲子。虽许久未碰,教她入门却不在话下。
林瑜顿了顿,顾青川先带着她认了一遍琴,十三个徽位,还有琴身各处。
他的声音沉缓,又很有耐心,念一句,拨一声,并不让人觉得乏味。
一一讲完后,顾青川俯首在她耳畔,“都记住了?”
林瑜点头,发丝在他胸前蹭动:“嗯。”
“想学什么曲子?”
林瑜是正经要和他学的,想了想,不知什么曲子好学。“我不会,你来教。”
顾青川沉吟几息,拿起她落在一旁的手,玉指纤纤,放在琴弦之上:
“你是初学,先学指法。”
“指法有抹挑勾剔,向内入弦为勾,向外出弦曰剔。”
他教她抚弦,闻得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忽地错了一下。
林瑜听到这声突兀的琴音,回头问道:“这样是勾?”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只一个回头,便近在咫尺。相视片刻,顾青川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啧啧的水声过后,林瑜听到他磁沉的声音。
“弹错了。”
他将她抱起放上书案,林瑜心里一慌,手掌撑住了琴弦,听得一阵乱音。
碧青的罗裙堆叠在腰际,仿若夏日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被水波推抵,细微处翻涌起浪花。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林瑜头一回没能忍住,指甲嵌进他的手臂,嘤咛出声。
琴声断断续续,几欲断弦。
顾青川指尖抵入,心底喟叹,什么琴能弹出这样的美人娇哼。
许久,夜风吹进,才微微吹散这一室浓香。
一条素白的里裤落在案下,弱弱撑坐在书案上的人已是鬓乱钗横,面染绯霞。
顾青川去扶她的腰,被一掌拍开,林瑜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双玉足退至裙下,冷笑:“总督大人原来就是这样教人学琴?”
顾青川自认理亏,讪讪一笑,伸手去扶她站稳,“我何曾教过别人。”
只她一个而已,却也不能正经学生。
*
五月往后,天越来越热,林瑜贪凉,常常让厨房做了冷食来吃。酸梅汤,冰酪,冰果,一日也不落下。
晚间,金环从外回来,见她又在吃冰果,不由惊呼一声,“姑娘早上才喝过一碗樱桃冰酪,怎么又碰冷食?怎么也要为自己的身体想想,这样一大碗,身子怎能受得住?”
见林瑜不以为意,她又板起脸,正经说道:“婢子有个远房嫂嫂,夏日做些凉水出来卖,自己也喝的勤,就这么喝伤了身子,看了几年的大夫,都未能怀上。”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无子无女于我才是福气。”林瑜担心她存了要跟着自己混前程的念头,少不得要提醒两句。
“更何况,你家大人也不希望我有孩子。”
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就被人掀开。
第54章 《女诫》
金环原要辩说两句,立时止住了,回身行礼。
“大人。”
林瑜素来不对他行礼,只看一眼就过去了,继续拿碟子里的冰果吃。
顾青川先在铜盆中洗了手,回身瞧见碟子上的冰果又少了几个,不自觉拧眉。
“她说的不错,你往后少吃些凉的。”
林瑜闻言,把手中的一颗冰果放了下来,指腹沁凉,舌尖也是沁凉。
却是这样的沁凉,能让她安心一些。
夜里吹了灯,顾青川捞起她的手,已到了虫鸣蛙噪的仲夏,她的手却还是凉的。
“明日叫个大夫给你看看。”
“为什么?”
顾青川轻轻捏着她的手,淡声问:“你不想要孩子?”
床帐内黯淡无亮,看不清彼此神情,试探仿佛也漫不经心。
林瑜呵呵一声,“大人说得好像自己想要孩子一般。”
此前她喝避子汤的时候,他何曾有过避讳?这分明是两人默认好的事情。
顾青川没有承认,更没有反驳,“不说为了孩子,你自己落下病根亦没有好处,只让人来瞧一瞧。”
他回答得不清不楚,林瑜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这个人反悔了么?
她沉默良久,“好。”
*
翌日便有大夫到了西院。
这大夫鬓发花白,一身酱赤色的缎面长袍。进来时一身的脾气,到了外面台阶,杨瀚墨还在劝他。
“什么身份不身份,陈太医,里面这位连我都要叫一声夫人。您千万别说不该说的,让夫人听了不好过。”
“你这小子惯会谄媚,什么人都喊。世子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世子对妇人什么样,我还能不知?哪里就要你一早把我叫来!”
杨瀚墨暗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位,大爷可是实实在在上了心的。
林瑜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眉心轻敛,端起炕桌上的一盏冷茶喝了。
老大夫进得门来,先放了迎枕给林瑜诊脉,过了几息,他的眉头越拧越深。
“近来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开口时语气不善,林瑜没有作声,金环忙道:“我们姑娘最近吃了许多冷食。”
这个时候她的话就多了起来,“酸梅汤,冰果,还有樱桃冰酪,每日都不断。大夫您快看看,我们姑娘可有伤了身子。”
老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姑娘不是久病虚弱之身,如今的脉象却轻取不应,重按始得,有气血亏虚的征兆,绝不是几碗冷食可以招致。”
他还真没说错,林瑜以前也爱喝凉的,身体从没有差过。
她道:“或许是避子汤的缘故,我近来喝得勤。”
老大夫面色有一瞬的古怪,来时分明说要他给这位调养身子,以后好养育子嗣。本以为是个先天病弱的,原来喝了避子汤。这不是瞎折腾?
他板着脸,“我给姑娘开一副药方,每日喝上一副,喝上一月,再三日一副。好好调理几个月,养好气血,莫再乱喝东西。”
金环听他只提气血,着急道:“大夫,您再替我们姑娘看看身子,她还年轻,子嗣总还有办法?”
老大夫来时已被叮嘱过,这会儿只作没听见,收拾了药箱便要出门。
林瑜呵笑了声:“不必多问,只把匣子里的赏银拿给这位大夫就是。”
她语气里带了十足的轻蔑之意,就像打发一个骗钱的老叟。
老大夫被她这么一激,当即撇了胡须。
“这位姑娘好不尊重!老夫从前在京城时,不知为多少贵人解了子嗣之忧。今日若不是总督大人的人过来请,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看的。”
果然是为了子嗣一事。
林瑜心底一沉,“是我冒犯了,今日有劳大夫,这就让丫鬟们送您出去。”
老大夫亦没有多话,收拾了药箱就要出去,临走时放缓语气。
“姑娘心肾二火衰微,乃至胞胎寒凉。但好在年纪尚轻,用我这方子悉心调理几月,有孕不是难事。”
林瑜听到有孕二字,只觉得讽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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