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瑜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隔日,船在扬州码头靠岸。
此处查验路引果然比在南京时查得要严,幸而林瑜早前对着路引上写出的相貌做过改换,没被他们发现异常。
事后,她又出了半钱银子,托人将藏了路引的棉袍带进码头,交还给那男子。
*
林瑜住进了码头附近的客栈。
在水上飘了五六日,休整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洗沐换衣。与柜前的小厮说了声,半个时辰后,便有热水送进了房中。
洗了一个时辰,林瑜干干净净出来,坐在凳上绞发。
厢房里一个炭盆也没有,她冷得想要打颤,可是心里却感到久违的舒畅。
她对物质的需求一直没有太高,可以接受许多不好。但若要心理一直受人压迫,永远依顺他人,那是万万不能忍下去的。
林瑜擦干头发后,重新换成男子装扮,预备下去买些吃食。
还未下楼,先瞧见客栈进来拿着画轴两人,他们作寻常百姓装扮,进门后直接去了柜前,似在问画。
林瑜站在二楼,清楚看到了那副展开后的画轴,上面画的是一个人,与自己一般身形,面貌只有五分相似之处。
但那是比对自己本来的样貌。
若比对着现在的她,画像已经有了八分相像。
眼看着那两人拿出一锭银子,小厮的手也指向了三楼。
客栈四面围着厢房,共有三层楼,四处楼梯。
那两人一个守在客栈外,一个已朝楼上走了过来。
林瑜当即背身,沿着长廊往另外一边走去。
她脚步不停,到二楼后横过长廊,将要转弯时,方才那人旋即出现在长廊尽头的楼梯口。
一口气没喘过来,林瑜就见那人后背对着她,往前去了。
她正要往另外一处躲躲,前面那人忽又停步。
眼看他将要转身,林瑜屏起呼吸。
她没地方躲了。
身旁的厢房忽而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房门合上。
林瑜惊吓未定,面前忽地又出现一男一女。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护卫,一个病怏怏的瘦弱男子,个头只比自己高上一点。
怔了片刻,她转向那个护卫打扮的女子,“姑娘,找我有事?”
方才是她把她拉进来的。
“我没事,是我家二爷想问问你的名字。”女子才十七八岁,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我看你正好在外面,就把你拉进来了。”
这间厢房满是药气,他二人也不像有恶意的。林瑜犹豫片刻,回道:“在下王俞。”
“可是‘瑜’字?”男子忽然问。
林瑜定定看着他。
“抱歉,姑娘。”温时退了一步,“我无意冒犯,只是——”
只是太像了。
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一旦出现,目光会不由自主跟过去。
她刚进客栈的时候,温时就留意到了。
第41章 不认识
林瑜无心听他说的什么,只纠结那一句“姑娘”。
她自认这身伪装足够细致,脖子也没露出,在船上数日都无人发觉,怎么刚刚一会儿就被看穿了?
她没再刻意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温时看着她眼角那颗没被能腻黄膏粉盖住的泪痣,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出现时的身形,步态,与记忆里那人一模一样。他理所当然把人当成女子。
现在,她们的声音也是一样。
温时还没想好措辞,他身旁的女子先回答了她,“你走路不像男子。”
“原是如此,我的确没注意。”林瑜整了整衣摆,借着低头的时候问道:
“二位找我有事?”
“忘记与姑娘说名字了。我叫温时,她也姓温,叫小刀。”温时思忖一番,道:
“我昨日夜里遇到了一个风水先生,请他算了一卦,说到了这间客栈,一定要住三楼面东,能见梅花的厢房为宜。今早着小刀去小二那里问,才知已经厢房已经另有人住。”
林瑜那间房确能看见梅花,是街对面的人家在自己后院种的。但他这副说辞未免太过牵强。
温时回身指了指桌上的一本书,绑在外面的篾片上写了卦经二字。
林瑜还是半信半疑,“你想住进去?”
温时道:“倘或姑娘愿意相让,亏了的房钱我愿双倍补还。”
“这倒没什么,我不信风水。”林瑜想了想,“只是我路途奔波,好不容易找到歇脚的地方。你这间房既然空了下来,可能换给我住?”
底下两人形迹可疑,她一时半会儿只怕还出不去。
温时答应得极快:“好,我让小刀再续半月的房钱。”
林瑜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却也没拦着他。
*
入夜以后,温小刀提着买好的饭食上了客栈三楼。
推开房门,便瞧见温时站在窗边,她都不用走近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二爷,你怎么又把药给倒了。”温小刀生气:“你答应了夫人每日都会喝药,夫人才同意你出门探亲的。”
谁不知承宁侯夫人对膝下庶子视如己出,甚而因其胎里带来的弱症,对他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关切,每每求医问药,都要亲自出面。如今夫人不在,看住二爷喝药就是她最要紧的差事。
“我的病自己清楚,喝这种药是不管用的,只有做手——”温时下意识想解释,及时止住了。
他回头看见脸色涨红的温小刀,无奈叹气。“等明日吧,明日我喝两碗。”
过得会儿,捧盒里的菜食端了出来,两人一道用饭。
温时问:“拿着画像那两人走了么?”
“走了,我上来的时候与那位姑娘说了声。”
温小刀想到此,仍然不解:“二爷既然有心要帮那位姑娘,为何还这样兜圈子?”
“你独自出门在外,会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温小刀认真想了一回,“不会。”
温时笑笑,“这便是了。”
连小刀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要摇头,如果真的是她,更不会信。
想起那张脸,温时不禁又开始发怔:
“不同的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么?”
温小刀腮帮子里填满了菜,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温时回过神,从碟中夹了一片鱼肉给她,“多吃点,你正是该吃饱的年纪。”
*
扬州自古就是繁盛之地,白日里楼馆潇湘,商贩往来,叫卖声熙熙攘攘。入夜后灯火亮如长龙,整条街亮如白昼,人如潮涌,熙熙攘攘,许久方才得散。
林瑜夜里出去过一回,看了许多盛景,回来时遇到温时二人,温时把新买的花灯给了她,温小刀塞给了她一把甜枣。
过得还算愉快。
在这家客栈住了三日,到第四日,林瑜开始琢磨路引一事。
她清早起床,去了街头开得最早的茶馆,这时候茶馆里都是些早起做工的人,多为本地人士。
路边买了包子馒头,花上两文钱买一碗茶,长凳上一坐,吃完便去干活。
林瑜要了一壶最贵的茶,寻了个角落坐着。看那茶小二从刚支摊时就开始招揽吆喝,到上晌日头出来,茶摊上人少了,他才开始擦汗。
林瑜收了自己这张桌上的几只空茶碗,送到他面前。“忙了半日,自己倒没茶喝。”
茶小二觑她一眼,心道这人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不像个正经有活干的,现下过来献殷勤,只怕没有好事。
他假意笑笑,“客官说笑了,这么多人,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如今人少,林瑜与他说话,他也不好拒绝。毕竟是开久了的铺子,讲究和气生财。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闲聊了几句。林瑜指着自己刚刚喝过的那把空茶壶,问道:
“兄弟,我喝过的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这一壶确实好茶,不知这二两香里用的是什么茶叶?”
茶小二暗暗窃笑,此人也刚刚还在吹嘘自己喝过的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现在竟连五文一两的绿茶都喝不出来,脸皮忒厚。
他面上却不显,正色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祖父种的,外面买不着。”
“我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林瑜笑道:“不瞒着兄弟,我是外地人,来金陵只为做桩便宜生意。你这里卖的茶在我们那个偏僻小县还从未有过。不知你肯不肯将茶叶卖我。”
茶小二只当她在瞎说,面无表情从她身旁绕过。“客官又在说笑,我祖父年事已高,可受不得折腾。别回头去衙门告一状,说我的茶喝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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