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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其中一句话是:“你以为祁昼真的喜欢你放心你吗?之前他就来找过我!他早知道我要对你不利!那天他来的那么及时,你就不奇怪吗?”
  我动作微顿,然后,用更重的动作将他的头颅砸下。
  既然选择了再信祁昼一次,那万没有因为这种垃圾的挑拨动摇的道理。
  而且,这话未免缺乏逻辑,祁昼受的伤比我还重,若再偏几分,恐怕命都没了。难道祁昼是亲自找人杀自己吗?他活得不耐烦了?
  陈威南双目翻白,抽搐着,喃喃地胡言乱语、混乱辱骂:“贺白,你这个疯子!不,你不是贺白,贺白不是这样的,你是魔鬼!你是怪物!不会有人爱你帮你,你会不得好死!”
  我笑了,更用力地把他的头按下去狠狠地砸,心道,“有趣,你竟然猜对了!”
  我站起身,把陈威南这垃圾踢到路边,仰面站在瓢泼暴雨中,摊开手掌,让雨水洗刷指缝间的鲜血。
  这才是我。
  我不再是周灼。周灼生长在阳光之下,坦荡、澄澈,是璀璨的日光,是骄傲明朗的玫瑰。
  我也不是贺白。贺白是温文尔雅的图书管理员,是奶奶孝顺的孙子,是隔了夜的温吞凉白开,是没有喜怒的假人。
  我的确不得好死,因为我是早该死去的人,我是没有名字的亡魂。我身上背负着周家满门的命。他们让我活下去。于是,我复活成了行尸走肉的伥鬼。
  我被割喉,血流进下水道,却还留着一口气,那条路太荒凉偏僻,接下来的两天又下了暴雨,很久都没人发现我,更没人救我,我动不了,发不出声音,想活下去。就抓经过下水道的老鼠吃。
  有人想杀我,我就服软、下跪,然后趁他们不备,再一刀刀捅回去。
  血和污泥让我脱胎换骨,让我成为既不是周灼,也不是贺白……的怪物。
  我早已彻底毁了,疯了。
  我是最不想活的人。但我又是最不得不活下去的人。
  既然都不复存在,又怎么会有人爱我信我呢?
  夜太深了,也下着暴雨。我没有打上车。好在四公里其实不算远,靠走也勉强可以。湿衣贴身有些发冷,我现在皮糙肉厚,倒是能忍。只希望在天亮前祁昼醒来前,能来得及走回家。
  我低头走了一会,刚出巷道,忽然眼前一亮,红色跑车的车灯笼罩了被雨水淋得湿透、狼狈不堪的我。
  一个人影背光走出,他走到我面前,撑起一把黑色的伞。男人的神情笼罩在深沉的阴影中,但车灯又为他的身形镀了层朦胧的光。
  ……祁昼竟然来了。
  第42章 “你想聊周灼吗?”
  祁昼脱下风衣盖住我,我跟着他回到车上,我身上的雨水立刻把干净的车座都弄湿了,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祁昼,倒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记得他有洁癖,怕他一激动把我扔下车,真让我自己走回去。
  车里开着暖气,冷热交替之间,我反而打了个喷嚏。
  祁昼皱起眉,自己上手开始擦我被淋湿的头发,语气不悦:“怎么不带伞?”
  我一怔。虽然在看到他时,就知道他会兴师问罪,但万万没想到他最先问的居然是这句话。
  我是说,他应该会因为我半夜外出生疑,或许可能猜到了我在他牛奶里下药,甚至有可能听到了我和陈威南的对话,看到我心狠手辣地打人……这些事每件都值得他质问和忌惮,但他竟先说了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辩解:“出门时明明雨还很小——”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气势弱了,沉默地把面巾纸从祁昼手里夺过来自己擦脸。
  祁昼的目光从我的头发落到手背关节处。我这才发现那里因为用力击打,已经红肿破皮。祁昼眉头皱得更深,但没多说什么,把车内空调开高了些。
  “有没有留下痕迹?”过了一会儿,祁昼说。
  只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他已多少猜到我做了些什么。
  “没有。”我说:“没有监控。验伤分级不会很高,更不会留下指纹之类的。我有分寸。”
  开头祁昼还在面无表情地认真听我说,等我说到“分寸”,唇角微动,笑意讽刺:“你有分寸就不会大半夜约见陈威南了。如果他又雇了人,或者带了凶器,你想过会怎么样吗?”
  ”对付他我还是有数的,”我按耐住烦躁,回道:“陈威南色厉内荏,没胆子也没能耐亲手做杀人埋尸的大事。更何况,杀我除了泄愤对他毫无好处,他这样精明市侩的人不会这么做。”
  “那是他够蠢,你运气够好,”祁昼冷冷道,“我不明白有什么理由值得你冒险深更半夜独自见他。”
  理由当然是那条威胁短信。陈威南说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最大的秘密自然就是周灼的身份。虽然我不觉得陈威南也本事能查出这么深的往事,但出于谨慎起见,我选择深夜赴会。
  虽然十年过去了,但我依然不敢冒险,不敢赌父亲当年那些所谓的合作伙伴会放过我,而非报仇或者斩草除根。
  但这样的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不知祁昼是否发现了我下药,便多少有些心虚,息事宁人地道歉:“是我想的不周到。”
  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却反而似乎更勾起祁昼的怒气。他忽然道:“我希望无论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都能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而你过去曾躲藏的人或事,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信我。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的目标。”
  我心跳不觉加快。或许是我自己心中有鬼,我总觉得他后半句意有所指。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了冲动,想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帮我扫平了后顾之忧——如果是十年前的周灼,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我不是。
  我习惯了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不会完全信任依赖任何人,更何况如今我和祁昼的关系,实在爱恨交错,复杂难辨。
  我会努力和祁昼和平共处,一起活下来。但不意味着,我可以又一次全心全意地把信任和情感交给他。这么傻的事情,人一辈子只会做一次。
  我们之间,完了就是完了。难道灰飞烟灭的余烬还能再聚起来吗?
  祁昼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甚至可能在期待一个坦白。
  但我只是笑着、客套地说:“祁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还是谢谢。”
  祁昼眼里的光灭了。
  车启动了。路上他一直沉默,深夜车少,祁昼开的很快,我的心也渐渐跟着悬了起来,越发发虚,他伤还没好全,深更半夜来找我,我到底有些心虚。
  等会到家里地下停车场时,我没话找话地帮他看停车。
  我们相顾无言地回家,祁昼让我去洗澡吹头发。我温顺地执行完指令,出来看到他正独自坐在客厅中央,手中握着酒杯,桌上放着瓶开了盖的伏特加。
  灯没开,但外头已经天色微亮,透着一种沉郁的深蓝色,我看不清祁昼的神色,内心愈发不安。
  我微微踌躇,下楼在他对面坐下。
  “你不睡啊?”我没话找话。
  而同时,祁昼抬眸看了我一眼:“你头发没吹干。”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同时说完,有些搞笑,这倒冲淡了几分尴尬。
  祁昼把酒杯放到桌上,拿过吹风机帮我吹头发。我有些不适,但到底心虚,还是乖乖任由他动作。
  “我睡不着。”吹完头发,祁昼抿了口酒,回答了我最初的问题:“你先去休息吧。”
  “我也不困。陪你会儿吧。”我倾身闻了闻祁昼杯中的酒,“好香。我也想喝。”
  祁昼便起身又拿了个杯子,顺便关了窗。暴烈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大半,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绵绵声响。酒流入杯中,声响玲珑,触人心魄。
  一片寂静中,祁昼忽然说:“你想聊聊周灼吗?”
  这是第一次,祁昼主动和我正面提起周灼。
  说来奇怪,人人觉得祁昼忘不了周灼。但祁昼和我朝夕相对,却几乎不会主动提到这个名字。
  哪怕他给我周灼的衬衣,让我开周灼的车,仿佛把我当作周灼的替身,却都没有提及周灼本人。
  即便赵知义当面指着我鼻子问我认不认识周灼,祁昼也仿佛聋了一般,置若罔闻。
  他叫我贺白。而平心而论,我的确更喜欢他这样称呼我。因为当听到周灼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时,听到他特有的低沉、清润的嗓音说出这两个字时,我感到了轻微的战栗。
  我曾以为那只是恨,现在想来……或许是更深的、我更畏惧面对的情感。
  我沉默着,无声地抵抗着这个话题。周灼,这个名字就像隔在我们之间的纱,看破不能说破的窗户纸。
  第43章 祁昼喜欢我
  我拿起酒杯,让醇厚热烈的液体淌进咽喉,麻痹起伏的心绪,也为自己的沉默找一个暂时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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