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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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好久未见你,你的手养得还好吗?”
  沈若真一踏入茶楼雅间,便提裙快步朝她奔来。
  贺之盈任由她摆弄着右手,“已经不怎么痛了,不然我今日怎会出来赴约?”
  沈若真嗔了她一眼,“说起来,你每日琴棋书画的也过了好几个月了,难得空闲,可得好好歇歇。我瞧你现下气色都好了不少。”
  贺之盈笑着,正要打趣几句,忽然余光中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握着茶杯的手倏地收紧,女娘神色大变,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面孔,惊骇得不敢眨眼。
  那人在一条小巷口观望,似在等待着谁。
  “怎么了?”沈若真见她神色不对,出言问道。
  贺之盈无暇多解释,匆匆放下茶杯下楼,“我有些事,真真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去你府上寻你。”后头几个字已是模糊不清。
  沈若真看着贺之盈的帷帽,口中喃喃:“这是怎么了?帷帽都没来得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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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三皇子的人怎会出现在济江?!
  她想,她永远忘不掉那张脸,以及那人手上的大痣。
  前世三皇子派人来给她送茶点,她对那个温润如玉的未婚夫毫无戒备,放心地吃下了。而给她送茶点的那个人,就是他!
  果然,她先前的猜测不无道理,三皇子的人这个时候便出现在济江,定然不是因为她。
  贺之盈坐在马车上心神不宁,窗外由繁华广阔的街道转向宁静的郊路,道路上人迹稀少,只有匆匆赶路或是运货物的百姓。
  那人上了一辆马车,她也立刻上马车跟着。因怕被他们发现,她吩咐车夫隔着很远一段距离跟着,险些就要跟丢了。
  “娘子,似是要去不远处的庄子。”车夫轻轻叩了叩门。
  庄子?贺之盈观察周围,试图辨认此地。她隐约记得,徐顺义秘密置办的庄子,似乎就在此处。
  虽然先前就有过猜测,但是此刻真正证实,她又觉得十分不真切,徐顺义与她父亲贺廷是同窗,两家也常走动。她没想到的是,徐顺义居然是三皇子的人。
  “在此停车,你离远一些等我。”贺之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
  她先前已经吩咐霜云,若她久久未归,就去找彭掌柜。
  往前走可能就能触碰到前世她身死背后更深的密辛,她才更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此刻没有办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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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庄子前有一片桃花林,贺之盈小心地观察周遭,顺着车辙痕迹向前。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人声,她心如擂鼓,将呼吸收得更紧,不敢泄露一丝气息。
  随着她的走近,那些模糊的人声清晰了些许,但她仍旧听得不大真切,只隐约听见“殿下”、“圣人”、“装病”等词。
  不止一人,似是有两方在对话。
  贺之盈心跳更加剧烈,仿佛要跳出她嗓子眼来,她用力压着胸口,以桃树做挡,缓缓地试图靠得更近,想听清他们的对话。
  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银光,贺之盈大骇,险些惊叫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跌出桃树的遮蔽外。
  那把剑寒光刺骨,送入土中的力道极大,剑身莹莹,于日头下泛着冷光,清晰得照出女娘惨白惊骇的一张脸。
  贺之盈抬起头,只见那熟悉的面孔,对她笑了笑。
  而背对着他的那个人,闻声也转过头来,是更熟悉的一张脸。
  第26章
  贺之盈早有预料,但望见那张好看的脸庞时,她还是怔愣了几息,“表兄——”
  “呵——”那人闻言嗤笑。
  前世奉三皇子命送下/药的茶点给她的那人,穿着粗布麻衣,背后乌泱泱站了不少人,贺之盈粗略一看,约有十几二十人。
  “那人”止不住笑道:“真是有趣。”
  容惟回首见到她也是神色震惊,一向无波无澜,少有情绪的一张脸在此刻也有了波动。
  “你怎会在此?”
  贺之盈绕过那把深深插进土里的剑,用力维持着身体的平静。
  但她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自己在颤抖,时间恍若被无限拉长,似乎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她才走到容惟身后。
  而走近才发现,站在“那人”身后的一人,竟也是熟悉的面孔。
  虽然贺之盈方才已经猜到了徐顺义也是同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而他身后的人,均着乌衣,贺之盈凭衣裳质地认出,他们与那日画舫上的蒙面黑衣人是同一拨人,也就是——徐府豢养的死士。
  剑气森寒,贺之盈感觉他们手中的剑映照着日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心脏狂跳。
  徐顺义见到她,也是惊了一瞬,很快便收起神色,“之盈,原来暗探的另一批人马,是你派出的。既然你今日来了这里,就别怪我不念往日叔侄情分了。”语气听上去还颇为惋惜。
  忽地,徐顺义语气一转,“不过,我很好奇,我早令人将你的人马引走了,你怎么会来?”
  贺之盈掐着手指,痛觉令她保持冷静,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笑道:“我也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见到徐伯伯你。”
  左手被人攥住,手腕处传来一丝温热,她此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激之下,差点未反应过来要大力甩开他。
  那只手察觉了她的敏感,使着劲压住了她的动作。
  耳边传来低沉喑哑的一道声音,“你为何会在此处?!”
  贺之盈盯着他一双眼,那双眸子平日里如寒潭幽静,此刻却似被搅起波澜,有着什么在内里暗涌。
  “我……”
  她也不知如何同他解释,她总不能告诉他,她认得容恂身边的人吧?
  “这是要叙旧?”“那人”将剑抬起,直指他二人。“有这功夫,不若留着在黄泉路上慢慢说。”
  贺之盈心下一凛,反握住容惟的手,不自觉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极力保持着脑中的清明,右手悄悄摸上腰间。
  “慢!”容惟沉声。
  贺之盈悄悄扯下腰侧别着的绣着西府海棠的锦囊。
  “那人”正要举起的手一顿,眼中充斥着鄙夷,嗤道:“怎么,你不会以为你的那些暗卫们能这么快解了我的药,能赶过来救你吧?今日你走不掉了,若你有遗言,我可大发慈悲帮你带给殿下,毕竟死在自己——”
  容惟冷声打断道:“你没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那人”身旁的徐顺义已察觉到了贺之盈暗地扯香囊的举动,立刻将剑尖对准了她,大吼道:“她又要使迷香了!大家屏息!”
  众人立刻顺着徐顺义的剑尖,将落在容惟身上的目光转到她的右手上。这些死士经过长期训练,在一息内便可做出反应进入状态,顷刻间就挥动着手里的剑要朝她劈来。
  贺之盈浑身一颤,胸口剧烈震动得像是要把她击昏,右手用着最快的速度摸索锦囊里的东西。
  左手被一股大力一扯,腰间倏地一紧,她鼻尖又被那股熟悉的竹香萦绕上,与她上次在画舫受伤时所闻的丝毫不差,清冽淡雅。
  容惟左手揽着她躲了几个人的刀剑,右手抽出腰间的折扇抵挡着。
  锋利的刀剑砍在玉制的折扇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贺之盈心下更急,右手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似是崩裂了,一阵痛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她头颈。
  她紧咬着下唇,抽出那几根银针,像那群涌来的黑衣人射去。
  “有暗器!大家小心!”反应过来的死士大声提醒着同伴。
  但那银针不知是什么做的,不仅细还坚韧得很。
  而最紧要的是——那上面沾着不少她新调的醉梦。
  上次画舫后,她发现洒迷香虽然量大,能迅速迷晕范围内的人,但无法精准击中敌人——上次她救容惟时就顺带着把他也迷昏了。
  而且徐顺义的死士上次在她的醉梦上吃了这么大个亏,他必定会提起警惕,若再洒醉梦,恐怕很难达到上次那样好的效果。
  当她沉思着如何改进时,她看到了霜云放置在桌上的针线筐,她脑中灵光一现,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但是醉梦到底是香粉,她担心刺入血液可能会收效甚微,又研读医书,照着做了些改良。
  并且为保万无一失,她还令这些银针熏了许久的醉梦——为此还不慎把紫锦和霜云迷昏了两次。
  只是今日是她第一次使用,没想到会是用来对付三皇子的人,她不免忐忑起来。
  醉梦刺入体内,顺着血液流淌全身,虽分量不如洒出来那般多,但幸好不影响效果,转眼间便倒下了数个死士。
  贺之盈见状心下微松。
  “好啊,这又是什么新的把戏,给我看看?”“那人”起了玩兴,亲自挥剑朝她砍来。
  对方人数众多,贺之盈右手又有伤,一张手挥出的银针有限,何况她准头还甚是不好。而容惟手中只有一把折扇,纵使他武力超群,也难抵这样多训练有素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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