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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她走到远离他的鼓凳上坐下,淡淡地说:“我叫她走,不是为了挤出空地,好来服侍你,要洗你自己洗。我生气,不是生气你带回来一个人,也不是担心你会被别的女人勾走。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你待我是什么心。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这罪名可不轻!
  他抹了一把脸,不敢再糊弄,两脚对搓,胡乱一擦,光脚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诚诚恳恳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温柔、善良、大度、聪慧,胆大心又细……”
  “不,你心里并不认同这些。”
  他抬起手要立誓。
  她把它拨开,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慌什么?”
  他垂眸避开。
  她跟着蹲下,上手夹住他的脸,眼对眼说:“你究竟在做什么?不要扯那些不能说的借口,从前再要紧、再机密的事,你都会跟我说,从来不担心我往外说去。”
  他仍旧不肯说。
  她失望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人留在杜康巷住了五六天,才送去那边解褚大人的燃眉之急?”
  他慌道:“你听我说,真不是金屋藏娇那样的龌龊,我只是……”
  “我知道,是你不知道!既然我们都知道要打仗,马必不可少,你见识过那姑娘的厉害,怎么会舍得不用这个消息?我早告诉过你,我相信你,不会乱吃醋,只盼着有机会能替你报答她。可你不相信我,明明是清白的,却不敢告诉我!”
  她看起来伤心极了,他既心疼又懊悔,不得不说了实话:“不,我不是怀疑你!我知道你心疼人,尤其是吃过苦的姑娘家。我拿她去立自己的功,怕你认定我奸诈,唯利是图。”
  “她有说不愿意吗,是你强迫她答应的吗?”
  他猛摇头,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她说做梦都想为那样的大英雄出力,她喜欢养马驯马,没有一丝不情愿!”
  “那我为何要生气?”
  他哑口无言。
  她松开手,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问:“你还是不想说吗?那我来说,你以为我天天待在家里,枯等着你回来?不是的。你们那些账,我都帮你理好了,放在架子上,封皮上有大字,你瞟一眼就能知道。你留在家里的银子,被我花掉了大半,买了糙米陈米和甘薯丁,剩下的换成了料豆、苜蓿干草,囤在四个地方。阿代知道,小留也知道,可你没有空停下来听我们说一句。”
  她这么聪明,迟早要发觉的,自告还是揭发,他分得清利害,走过来,左手抱人,右手关门。
  “我都告诉你,你能不能……”
  他想讨块免死金牌再说,见她听后脸色更差,不敢再拖延了,改口道:“你先坐着,说来话长,站久了腿酸。”
  她轻吐一口气,倒回去坐好,顺手帮他兑了杯温茶水。
  他可是戴罪之身,哪敢受用,挨着她坐下,把茶碗拿起来,喂到她嘴边,给她润润嗓子,再把剩下的喝干,赶紧请罪:“天下一乱,有钱人最怕死,都忙着藏家当。存银存粮,最富裕的就是他们。”
  她七窍玲珑,一听就明白了,“抢他们的?”
  “呃……接镖,也劫镖。你别生气,不会抢精光,给他们留了活命的粮……”
  她没有生气,很平静地答:“不是巨富,你不会动。我没跟着去,但我知道你会怎么行事:先接镖,查看他们品行,再挑那些为富不仁的下手,拿来做救国安民的事,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不过是多绕了一道弯而已。既然是行善,我当然不会生气!你就是因为这个而难以启口,一直躲着我?”
  她摇头,缓缓说:“我亲手杀了赵昽,按律是犯了法,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可饶恕,也不可能为杀他而偿命。他就该死!”
  他听得目瞪口呆,拍着脑门,大笑道:“你骂得好!是我错了,你打我吧,掐嫩肉也行!”
  第135章 卑者
  不见喜色,只有凝重。
  不会连那个也猜到了吧?
  好在她没有接着问,摸一摸茶壶外壁,帮他倒好茶,将剩下的全倒进盆里把洗脚水兑热,再起身去房里取来睡鞋。
  他喝了茶,走回去洗脚。擦脚布被他扔出去老远,懒得去拿,交替抬脚在裤腿上擦了,穿好鞋,麻溜地倒水,照她的规矩:用两瓢清水冲一冲,再收起来。
  她跟在后边,不帮忙,也不走开,等他将盆收好了,才说:“当初我跟赵旸说,我只嫁会自己洗袜子的男人。”
  赵家禾不觉抹了把额头,这些日子狂过了头,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让她不高兴的事。
  “我会洗袜子,我这就去洗。”
  他捡起随手乱扔的袜子和擦脚布,把盆又拿出来,拎到井边,一遍又一遍地洗。
  寒梅站在树下,一脸为难。青桃在西厢那看着,眼里有询问。
  巧善朝青桃招手,青桃赶紧跑过来。巧善交代她几句,青桃点头,找寒梅说话去了。
  赵家禾全看在眼里,但不敢吱声。
  巧善提醒:“袜口还没洗好。”
  “哦,穿了三……四天,灰多汗多,有那么一点脏。”
  她没再计较这个,只说:“我看寒梅瘦得厉害,又胆小恭顺,必定吃过严厉的调教。要是就这么退回去,只怕要遭诘难。暂且留下吧,给青桃做个伴。我没说不让你带人回来,有要紧的事在忙,需要人帮手,可以雇工。不过,洗脚这样的事,明明可以自己来,做什么要让人跪着伺候?”
  这也是重罪,他赶紧喊冤:“我没有吩咐,我只让去提茶水,那会口渴得厉害。”
  她一看过来,他就软了,老老实实认错:“还得怪我,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这些混球对她不仁,指定好不到哪去!”
  “身契呢?你得把这个要回来,以免将来闹出事故。”
  “好,一会就去。”
  “睡一觉再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躺她不躺,坐在镜子前摆弄着什么。
  “我睡不着,你还是罚我吧!做错了事,就这么揭过,我心里不踏实。”
  “不困?”
  “不困。”
  “那好。”
  她放下梳子,拿来了粉盒和银七事。
  他听见了梳子落下的啪声,接着是银链的滑动声。
  原来是在挑选刑具!
  他坐起来,帮她把帐子挂好,正襟危坐,等着她来行刑。
  她拎着链子,将东西抛给他,正色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好!一定!”
  “要少吃酒,醉了容易出事,也伤身。 ”
  “我记住了!”
  “不要对着人剔牙,背过身,或是退到没人的地方再弄。”
  “嗯,知道了。”
  “袜子要勤快换,不便清洗的时候,宁愿浪费了扔掉,也不要穿着潮袜子沤脚,防着脚气冲心
  古代的脚气病分干湿两种,严重起来走不了路,伤脏腑,还可能致死。
  。”
  他刚要说舍不得,她一看过来,他就不敢说了,只能点头。
  “又替你缝了十双,你只管换。单背书有些枯燥,顺手缝几针,不妨事,还能解闷。”
  他在家,她就不那样。
  是他的错,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本就冷清、孤独,他怕聊多了露馅,连话也不让她多说,一提就溜。
  满心愧疚之下,他是一个字也不敢辨,她说什么,他只管应好。应得的刑罚,也不敢违抗。
  “那我真上手了啊?”
  “来吧!”
  他蹭到床沿,闭着眼把脸奉上。
  她用指腹沾了香粉,抹在颊中,察觉手重了,赶紧换一根手指将它蹭走一些。
  她专心忙着,不时来一声懊恼的“哦”或“呀”,他极力憋住,没一会,就换成了她憋笑,还是憋不住的那样。
  “哈哈……对不起……我……”
  “让我看看有多美。”
  他作势要下地去照镜子,她果然一把拉住,不让去,煞有介事道:“还没完工呢,半途而废,等于白做了。你听话啊!”
  这话连自己都没哄住,她又笑了。
  能戴罪立功就好。
  他管住手,闭上眼,任她摆弄。
  擦擦抹抹好一阵,到底也不让看,叫他先躺着,她去打水,走前特意叮嘱:不许偷看。
  他想看,但不敢再惹恼她。
  她端着铜盆进来,用帕子沾了热水,慢慢地擦。她一直盯着他在看,眼里有柔情,还有点别的。
  “我知道你没有偷偷起身,这很好,家禾,这很好。”
  她这样说的时候,两手交叠,落在腿上,这没什么,但湿帕子还拿在手里,这很不寻常。
  他从她眼里看到了一句话:你还有没有事瞒着我?
  有!
  瞒不过的,她不光聪明,还将他的里外都摸了个透,虽是他调教出来的,但绝对称得上青出于蓝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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