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回顾蔓延至今的道路,少女是如何走的,名字又是被谁一遍遍喊着,有过那些碎了满地无人捡起的阳光,但也无法忘记为她赋予更多意义的那个人,湛蓝的火焰能席卷一切,也包括到达秘境的终点前那些淋湿的瀑布。
  所以雨宫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中译名字的,尽管主角做的那天使之梦只有短短三四分钟,几个镜头,但他的人生需要一个美好。大概让她自己从过往的事件中挑选美好的事物,她也会挑选那段每天和幸村陪伴的日子,不会担忧明月的归处,也不恐惧朝阳的自由,而风会从那年吹过来,吹到此刻他们的身边。
  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五年里流浪汉与小男孩二人变得情同父子,而生母则成为了知名的女演员。他们的生活都看似是一成不变,实际都与现实发生了不同的冲突,而她也在没有陪伴的五年里流完了眼泪,慢慢等着活成了苦难的阴暗在心里逐渐散去。
  终幕落下,两人重叠着的茧似乎又多了,雨宫略微低了低头,覆着的手从未松开。她流下的眼泪还有些没止住,接过了幸村再次递来的纸巾后,才从刚才的懒洋洋软绵绵里起来。
  “要不要再休息会?”少年伸手揉揉她掐了草的脑袋。
  “唔…还是不了,”收回刚才打转的晶莹,雨宫注意到他刚才摁灭的银屏,“精市先去回高桥桑吧。”
  意外原来是花开的伏笔,隆冬总是在为开春作序,走上台阶的光影有些摇曳,正如漫天星光奔散,他面带微笑,将吻不经意间郑重地交给她随风飘扬的额间与碎发。
  等待接通电话的时候,幸村满意的看着刚才自己的杰作,少女的眉眼愈发低了,那些一旦被俘获的感受从隐遁中苏醒,便难再消失。他们无法自我掌控,关于时间,关于人群,关于瓦加的灯火,但他能够从同一片天空,沉溺于同一挂月亮,心中的孤独感早已书简了许多。
  “怎么样,电影好看吧?”大叔接过她一并拿出来的两个杯子,“放着就好啦。和他准备回去了吗?”
  没过多久,少年挂断了电话,回眸映入眼帘的正是展露笑靥的她,还有在一旁朝他招手的男子。
  “高桥打到无线电台约上车了。”他朝大叔点了点头,眼皮子向上提了提。男子了然于此,于是扬起眉毛,实心的腕臂翻找到他们寄存的那袋生活用品,随后递给了她。
  “其实我们也不远吧?”道谢过后,两人像是要裹挟着对方般走出了街头,已过零时的日子朦胧着冷清,却是倒映着清空的明澈。
  “难道美泉还想拿着牙刷塑料袋再畅快的跑一遍嘛?”说实在的,要不是此刻没有能够依靠的桌子,雨宫觉得他的姿势一定是笑得灿烂,而两手会搭在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动人惊心的眼眸之下,“我也不舍得让你再这样了。”
  可这样的少年会让她思考,何以自己的心思总是被牵动,凝绪的都在四处飘荡,或许这样的时刻早就在她的感情拥有姓名开始。
  不过未来得及给雨宫思考的时间,二十四小时通勤的出租车和过犹而不及的长焦也要比拼一番,两人只经历了半场长风蔓延的凉,便在大叔的目送里告别这份柔软。
  “在想什么?”起步平稳后,幸村重新搂上了她的肩,只是轻轻诉说着,仿佛问什么都不重要,那都不过是为他想要拥抱而斑驳的铺垫。
  “嗯…其实原本我以为自己会比精市表现得更从容的,”雨宫无奈的摆摆手,“一开始看到流浪汉捡弃婴那段,精市有没有那种像是在听第四乐章的感觉?”
  “勃四还是将奏鸣曲融合得很妙的。”幸村浅浅勾了勾唇角,示意她往下说。
  “用特写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个悲剧,但用长镜头看生活,生活则是个喜剧,”重复了遍电影最开口引用的卓别林的名言后,少女再次开口,“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收养孩子,而街边误会他弃婴的女人为故事提供了定音鼓,承接完第四乐章里二章节的荒凉,变奏形成了回归部。整个主题都在如此巡回往复,就像是…”
  “如歌的慢乐章是沐浴阳光的青春,而活泼的三段体则是查理与企图带走孩子的警察所争论的部分。在家楼下做的天使之梦是最后的回旋曲,日暮穷途了又破碎,却终使得交响乐拥有了最终的灵魂,变得真正交响起来…”
  分享心动的瞬间本身就是件浪漫的举止,面对着他的目光又有些暧昧,而这样的夏天仿佛生来就是如此炙热又清爽,能够包裹住他们疯狂的日子,来时的旋律明亮似火,如脚踏飞船,而去时的路且张且弛,起伏荡漾的还有她从窗外挪回来的眼睛。
  “美泉真是越来越熟悉勃四了呢。”
  他深邃的眸光笼罩着她,而她假装耸耸肩,随即无可奈何地浮现出宠溺的神情,“那是因为每天都会至少听一遍。”
  “那么美泉喜欢这个故事吗?”
  “当然啦,”她接着看向窗外,终于来到了熟悉的那个奔跑起来的路口,“看来这次我们可以下车了精市。”
  贴心的高桥已经在网页上付过了他们预约的款,让他们迅速抽身得愉快,早已将夜的萧瑟让脚下的风火轮愈发快了,终于上到门口,幸村拿出了钥匙。
  袭门缝而过的是必经的风声,被正好吹开的半掩着的窗帘浅浅映照着铜黄,他们的背影像是暗灰色的翅膀,一左一右烙印在玄关的那罐玻璃瓶子前。
  茶几旁躺着一整框黄色小球,桌上还放着用到半途的吸汗带,稚菊的香味虽不浓烈,却是上佳的迷离之期,眼前的光景都在向她娓娓道来,他的生活像是过着诗赋的缠绵,又像是独行于蜃千里,或许更加搞笑的来说,幸村房间里的日用品和艺术品比她实在是多的更多,让她忽然怀疑起自己是否不太像个女孩子了。
  “前两天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少年弯下身去整理着其实并不杂乱的地方,“浴室在那边,美泉先用吧。”
  雨宫的瞳孔有些失神,又确实是现在才开始反问自己,上次虽然是‘收留’了擅自串门的幸村,再上次…再上次还得寻觅到那无可挽留的落雪了,可怎么她到现在才开始感觉异样满满呢?
  一起去的旅行是手牵着手同行,收留是她渴求着穿梭那些回忆,而光阴擅自没收了她当时对于思考的掌控权,而如今是她来到了他住的地方,就像是被允许进入到了最私人的领地。
  一切如同机械般的磨磨蹭蹭,却无差错,雨宫换好了他刚翻找出来的衬衣,袖口有些长,她撑不太起,但她穿得痒痒并不是因为尺寸,而是因为那张一如多年前的侧脸。他在月色下倾斜着银河,亮眼得以至于让她相信,所有无疾而终的巨电都囊收到少年布满万里的幽蓝中去。
  听到脚步声,幸村歪了歪脑袋转过身去,在他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脸蛋仍是红红。只是现在的他也无力顾及自己的偷笑,因为这是副犹记风儿撩拨心弦的画面,夏夜的限定在今晚未曾出现,却是雨宫带来的密密麻麻,举动撒满他辽阔无垠的夜空,那后方纱笼布上印的花牵丝引藤,直至穿堂到他们心上的白日生月,盛夏拂雪。
  “这件的颜色很适合你。”少女已经感觉到幸村的话里有话,毕竟是啊,她刚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穿男友衣服这种事到底是从哪开始的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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